“哥哥不是说了吗?两个月没有找到一点证据。一个人为官,尤其是清官,不可能不得罪一些人。如果没有一个人指责他,本身就是一种问题。如果明察不行,不妨暗访。”穆千黎说道,黑色的眼珠微微闪烁。
空气有些阴冷,雨丝扫进回廊,湿了一地。
“进屋吧。”穆寄烨开口,率先往前走去。
穆千黎望着她,瞳目深深,“哥哥——其实——”
未待他说完,穆寄烨已接了下去:“你什么都不必说,我明白的。”
“你真的明白?”
穆寄烨转头看她,两人目光相视。却都无法看透对方的心思。
过了许久,穆千黎说了一声“好”,也跟了上去。
屋内仍是原先的样子,只是刚刚还滚烫的茶已经凉透,没有一丝热气。
心中很乱,或者说是忐忑不安,穆千黎端起桌上的茶盏便想一股脑的灌下去。
穆寄烨拦住她,从她手中夺过茶杯,转手递给一直静立在旁边的雀儿。“千黎,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喝凉茶。”
穆千黎轻叹一声。自从母亲过世,这么多年,一直是哥哥最关心自己,从衣食到住行,比父亲更甚几分。
雀儿给穆寄烨奉上一杯热茶,又将斟满的茶盏递给穆千黎,穆千黎接过,茶杯是暖的,她的手却有些凉。丝丝的暖意便透过茶杯传到手上,一点一点的暖到心里。
有这样的哥哥,真是一种幸福。
“烨儿,你回来了。”穆远萧推开门,直接的陈述句,没有任何的询问。明明是关心的话语,在穆相口中确实说不出的严厉,瞬间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父亲。”穆寄烨十分恭敬的唤道。
比起对穆千黎的宠溺,穆远萧对穆寄烨则是十分严格,不容许有一点差错。
穆远萧的目光凌厉,一字一句,“烨儿,苏利的案子,不查便罢,查便要查得彻底。”
“是,父亲。”穆寄烨应道。
“你好好休息吧。”穆远萧叹气,说道,“明天你就回临川去把这个案子查清楚。”顿了顿又说道,“让千黎和你一起去。”
穆千黎愣了一下,抬头看向父亲,穆远萧的神情十分淡漠,几乎没有表情。一个久经朝堂的老臣,本来就是没有过多的表情,犹如静水无波。
穆远萧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
穆千黎突然想起最近见到父亲的时间越来越少,每一次都是几句告诫,便匆匆离开。十年来,父亲行事越来越小心谨慎,在朝野中几乎是一句话也不多说。
当一朝的宰相,并不容易。
目送父亲离开,穆寄烨看向穆千黎,开口,“很久没有听你弹琴了。”
穆千黎意会的笑笑,走到琴前,香炉依旧焚着麝香,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哥哥想听什么曲子?”
“就弹《水云》吧。”穆寄烨说道。
水云,是穆千黎生母生前最爱的一首曲子,也是母亲亲手教她的。起先她一直没有领会它的意思,虽然将“吟、猱、绰、注”的技法都使得分毫不差,但母亲听了却总是摇头。
小时候的她不懂得收敛,理直气壮的和母亲争执,“娘,这首曲子我都弹了一个月了,云梅每次听都说好听,到底哪里不好了?”
“千黎,这首曲子中有四层意蕴——清、微、淡、远,你却一层也没有达到。”
娘走后,她又弹了很久,又和沈辽学了几年琴,才渐渐明白,这首曲子包含了太多的意蕴。它有一种飘零的抑郁、眷念以及寄托。
琴声幽幽响起,和在雨声中,传得很远。
手指轻轻划过七弦,淡淡的一个个音符连贯成音,一点一点汇在心上。想起娘手把手地教她弹曲,想起爹和娘的相敬如宾。
水云,其实是一首包涵了太多感情的曲子。
穆寄烨很认真地听,听后赞道,“千黎,你的琴技越发的好了。”声音犹如漂浮在水面上,极其飘渺。
穆千黎的眼角也有些湿。每次弹起这首曲子,都会想起娘,温柔善良,素雅大方。虽然后来婉姨一直待她如同亲生女儿,但毕竟少了一层血缘。
眼神不可遏止的暗淡。穆寄烨轻轻握住她的手,她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颤抖。
“千黎,天不早了,早些休息吧。”穆寄烨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她安心。
穆千黎点点头,雨丝很大,斜扫到回廊上,将地面湿了一半。
正文05破绽
雀儿初跟了穆千黎,即便她是离她最近的人,依然很难理解她心里在想什么。谁又能轻易的看透一名绝顶聪慧的女子心中在计量些什么呢?
刚刚到临川,穆千黎便带着雀儿大街小巷的去穿,有意无意的询问市井百姓对苏利的看法。得到的答案竟然都是*,说他如何爱民,如何节俭,此次会有这么多人上书不过是因为他们受人怂恿而鲁莽行事。
“老伯,是谁怂恿你们的?”在一个路边的茶水小摊,穆千黎开口问道。这里虽然不大,但是茶却不错,手中的绿茶清香扑鼻。
“这……”茶水摊的老伯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最后转过身,“姑娘还是去别处问吧。小店偏小,恐怕是容不下姑娘。”
穆千黎只是笑着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雀儿对着老头的背影哼了一声,“哪有驱赶客人的,我们小姐的茶还没喝完呢。就这样走了,岂不是太对不起那二十文茶钱了?”
对于这个伶俐的丫头的俏皮话语,穆千黎报以一笑。
雀儿转头看向自家小姐,“小姐,我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穆千黎勾勾嘴角,并没有回答,问道,“我们刚刚问了十多个人,都说苏利是清官,你怎么看?”
雀儿跺着脚,“都是口是心非。就像刚刚那个老伯,我们问他时他说有人怂恿他,可又说不出是谁,明摆着是胡编乱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