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哪位?”
“尤加,我是阿汤,在忙什么?”一个清脆玲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咦,是阿汤哪,不是说你出国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一周了,天热,也没找你们,就窝在家里吃了。跟你说啊,在法国天天吃那些东西我都腻坏了,一回来就忙着让我妈做醉虾蒸螃蟹,得进补几天才行。你呢?最近怎么样,过得还好吧。”她笑语连珠,说个不休。
“我还好,胡乱混着呗。哪天有空出来,得给你接风才好。”
“不用了,接什么风啊,过一阵还得再去呢,我这是中途溜回来充电的,等下次回来一起接吧。”
“法国怎么样,很不错吧?”
“嗨,真是相当不错,以后有机会你一定要去一趟,跟你说,画油画的人不在法国住上一阵子可真是,怎么说呢?真是一生的损失。你知道么,我刚到那儿的时候,简直就是迷失了自我,觉得以前的日子都白过了。唉……”她幸福地叹气。
我失笑,“那你还溜回来?”
“没办法,我这个人太挑食了,吃不习惯那些东西,也有点想家,干脆先回来几天再说。对了,我找你有点事情。”
“什么事,你说。”
“这样,有一个以前的朋友的朋友新开了家画廊,他现在想找些画家代理,让我给推荐几个,我就想到你了,你最近跟别人签了吗?”
“没签,哪有那么好运?”
“那你去试试吧,是新开的画廊,条件会比较优厚一些。我把电话给你,你带点画过去看看。”她非常热心地说。
“好吧,谢谢你。”我很真诚地道谢。
“别客气,你忙吧,我先挂了,等下次回来我们再见面细聊。”
“好。”
我放下电话,心中有一丝喜悦油然生起。
瞧,刚刚才说等待着命运的垂青,老天这就给了我一个机会。
虽然不过是一家新开的画廊,虽然老板不一定会欣赏我的作品,虽然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但无论怎样,有希望总是要比没希望强得多。
我认识阿汤有两年多了。
第一次见她是在美院的地下书店,两个人同时抓到一本画册,最后一本。
我们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她看看我,我看看她,两个人都笑了。
她是个圆脸的漂亮女子,身量中等,短发,糯白粉嫩的皮肤,挺直的小鼻子,妩媚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白而细碎的牙齿。
她友好地缩回手,向我示意,“它是你的了。”
我不好意思,“不,算了,还是你拿着吧。”
“别客气,我可以再去其他地方找找看。”她非常礼貌,声音清脆,普通话里带有浓重的江浙腔,听上去很亲切。
“你是哪里人?”我付了钱,见她还站在旁边,不由地问她一句。
她愣了愣,随即又笑了起来,“是不是我讲话不标准?我是江洲的。”
我也笑,果然没猜错。
“你呢?”她又问我。
“跟你很近,不是一个省,但紧挨着。”
“哦,我猜,是云安的对不对?”她笑着叫嚷起来。
“恭喜你,答对了。”我开玩笑道。
“真是很近呢。咦,你也是我们学校的?研究生还是老师?”她忽然问我。
我很惭愧,“不不不,我不是美院的,只是来逛逛。”
“那肯定是画油画的,对吗?不然怎么会看莫兰迪。”
“是,画油画。”
她一把拉起我,“走,出去聊聊,难得碰到个老乡,你不知道,美院里都是北方人。我平常一讲话,他们就老笑我。咦,不过,你的普通话倒挺标准的,像北方来的。”
“我主要跟东北朋友混得多,学了些北方腔。”
我们一起走到外面的露天咖啡座,一人叫了杯咖啡,坐下聊了起来。
我很喜欢这个快言快语的姑娘,颇有些一见如故的意思,恰巧那个下午我也确实有点无聊。
结果一直坐到太阳落山,咖啡杯里空空如也,两个人还没舍得走。
我方才知道她原来是美院的教师,姓汤,朋友们都叫她阿汤。
她是典型的天之骄子。从小习画,家学渊源,十五岁考入美院附中,然后保送美院,接着又保送研究生,在最有名的画室跟着最有名的导师读了三年,毕业后留校任教。
说实话,我非常羡慕她,这样的人生才叫精彩。
阿汤人很好,没有体制内艺术家的傲气,从不因我是个寄居久庄的流浪画家而心生轻视。
因此,我们也算成了朋友,偶尔会约着一起出来喝茶聊天。
中午的时候,非常意外地又收到了叶砚送来的一把花。
依然是很大一把白色的花,而我依然叫不出它们的名字。
花非常美丽,一种粉粉的白,每朵三到四个长圆的花瓣,中间伸出淡黄色的蕊,衬着细细直直的绿色叶子,样子有点像百合,也有点像蝴蝶兰。
花束上还是没有任何留名,但我知道一定是叶砚送的。
除了他,谁能想得到这样浪漫的花招。
不禁感叹,也怪不得这么多女人爱他,他的确懂得女人心。
我把花插在了瓶里,它们正在怒放,还带着几滴晶莹的露珠,屋里开始有淡淡的香气飘散,很淡雅,闻着比上次那个晚香玉更清新些,幽幽地沁人心脾。
真好看,我想。
莫非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又想。
先是有阿汤的电话,然后又有了这把花。
虽然叶砚送花的原因令人琢磨不透,但这花倒真的是好花。
那么,看在花的面子上,是不是应该给他打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