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声道,“还是你受不了了,怕我对你好了,你就心软?”
他眸色一沉,光华沉滞。
舒沐清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一瞬间表情变化。
就算他是个谜团又如何?她手心里握着张王牌。
那便是,他的心。
万隆商城之事圆满落幕,顾适功劳不小。原本搬好板凳,坐着准本看闹剧的众人围观了一场典型的具有学术理论的商场纪录片,过程毫无□波折,就被轻而易举地化险为夷,完美收场。
季老太太亲自表示嘉奖,在主宅布置了丰盛的晚餐。
一番客套寒暄过后,就是违心的恭维奉酒。
但凡没人起身敬酒的空隙,气氛就是沉闷,席间一片寂静,只余细微的碗筷碰撞声。
“小清啊,你和顾适结婚几年了?”
季老太太的问题一出,众人都把目光投向正闷声吃饭的舒沐清。
“近三年了吧。”
“一步错,步步错。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季老太太顿了顿,环顾餐桌一周,众人表情各异,“季家子嗣接连遭受不幸,皆是前缘所祸,我痛心之余,却是无话可说。”
舒沐清不解,这话题未免也跳地太快。
季老太太接着说道,“但是,这并不影响我们季家的下一代。”
众人无语。
季老太太一锤定音,“你们尽快要个孩子吧。”
季老太太的话,舒沐清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他们都已经走到这一步,还有可能生养一个孩子吗?暂不提有没有这个可能,她也根本没有考虑过孩子的问题。
她心中还坚信着他们离婚是早晚的事。
以前是她绑着他,订下协议结得婚,只为贪念过往回忆;现在她作茧自缚,只盼着他能腻味,在她弄清圌真相之后。
年前扫墓
第二十六章
二零一二年的春节比以往都要早一些,也要更加匆忙。
那次聚餐之后,季老太太又旁敲侧击地提过几次子嗣问题,大概是这段时间见的过于频繁了些。毕竟只有舒沐清一个女眷住在季家主宅,其他七大姑八大姨皆散落在祖国各处,虽是少了碎嘴、多了清净,准备年货还是人多好办事的。
舒沐清也挺盼望着春节的到来,到时候人都回来了,那些个陈年往事,难免会被拿出来闲谈。
于是主宅准备春节前的事宜,全是季老太太吩咐下去,由舒沐清主持操办的。
按老太太的话说,“历练历练也好……”
今年冬天又是一个极寒,z城自元旦后便一直下着雪,久不见晴日。
舒沐清拢了拢围巾,缓缓关上车门,哈出口白气。
肩膀被随后下车的季老太太按住,她侧过脸看了一眼这几日愈发憔悴的老人,复又抬头望天。
难得的晴日,苍穹如洗,碧蓝清澈。昨晚一夜的大雪,使得第二天的空气格外清新干净,偶有微风也是混合着泥土与草香,使人精神振奋。
顾适随着季家的男人们坐在前一辆车上,几人早就先她们几步上了山,提前准备鞭炮去了。
舒沐清随着季老太太跟在后面,相扶着爬上墓园。
凭着季家在z城只手遮天的财力与权力,季天的墓地自是最好的,坐落在整座墓园的风水宝地,独居一亭,与季阳相邻。
堪堪爬上半山腰,舒沐清的眼眶已经发热了湿润,勉强忍住,她也不知道是为季天还是季阳。
她这一年已经很少来这里了,这里有太多悲伤痛苦的回忆。
季阳刚走那一年,她几乎每个星期就来一次,最后上至墓园管理员下至清洁工都能清楚地喊出她的名字。
顾适垂眸分着香,每人三根。
舒沐清极力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却只看到他墨色大衣以及内里铁灰色的西装,还有他一丝不乱的发型。
因为他面无表情。
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或者……她想看到的愧疚?慌乱?
她握紧手中的香,低着头,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一滴、一滴跌进土里。
脸色的泪水却随即被一只大手用指腹抹去,她没有抬头。
其他几个人自然没有发现他们这边的小动作,领了香,排队磕了头。
季泽在一旁不冷不淡地说些双关语。
季老太太一直没有做声,跪在一旁烧纸。
季长天眼中依旧是显而易见的悲伤和愤怒,却终究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有时略有所思地扫几眼顾适,情绪并没有因为季泽的挑拨起多大的变动。
季长羡还是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一旁溜达去了。
无声的责怪着,空气中还是流动着淡淡地谴责,不动声色。
“季母……呢?”舒沐清佯装轻松地问道。
季老太太瞪了她一眼,眼神凌厉。
舒沐清被瞪得大气不敢出。
一直凝视着墓碑的季长天转头看了她一眼,“她在疗养院,过年应该也不会去接她。”
“哦。”舒沐清乖顺地应了一声。
年前的扫墓在沉默中结束,稀稀落落地下了山,唯有舒沐清与季老太太相搀扶着,其他几人皆是各走各的,相距极远。
傅总管跟在最后面,以便点燃鞭炮。
鞭炮响起时,舒沐清已经下到半山腰,她的脚步不由顿了顿,情不自禁回头去看。
白云朵朵衬得天色愈发的蓝,两座亭并肩而立,也不是那么孤寂。
视线往回收,堪堪落在顾适身上,他也是回头,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长身玉立,衣袂飞扬,似乎在等刚刚下山的傅总管。
一瞬间天高云远,当真如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