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就先从皮肤里溢出来,冷冰冰的,将全身缓缓淹没,无法喘气,无法开口,只能将身子缩了又缩。”
“感觉面前有一道没有门的墙壁,我被挂在墙壁上,徒劳地挣扎。”
“欲望仍旧如此真实。”
“爱在,欲望也在。羞于说起这一点,但它确实真实的存在,它让疼痛变得更为清晰。”
第一部分第21节:亲离(2)
“那些个无法入睡的深夜,思绪杂乱,揪心的痛感,小肚子热得像一盆炭火,所有的感受混杂在一起,越烧越旺,头晕脑涨,虚弱的身体抵挡不住如此疯狂的燃烧,几乎让人崩溃。为了不让自己崩溃以后像个疯子一样做出不可控制的行为,譬如不顾自尊地打电话找人倾诉,或者走上街头去打一架,架不敢打,但很有可能会踢死一只猫或者杀死两条狗,我不得不一次次去卫生间洗澡,水可以让我保持冷静。”
“我正走在一个让自己都害怕的边缘,随时都可以掉进某个洞里,掉进去,漆黑一片,再也无法爬出来了。”
……
3。
莫德一闭上眼睛,以前所有美好的情景就自动地浮现在眼前,这些回忆中的美好让莫德更觉得寒气逼人。
还能够清晰地记得她与他在一起的声音和气味,那些声音和气味就如上帝的巴掌,真实地打在她的脸上,让她感到干燥和寒冷,刺得面庞生痛通红,就像母亲给她买回来的苹果。
反应越来越厉害了,只有呕吐的时候,她才会恍惚地清醒过来,真切而悲伤地想起自己身体里正怀着的孩子。
一天深夜,她又从梦中惊惶失措地惊醒。泪伴着噩梦从眼眶处涌出来。
她在黑暗中抚摸自己光滑结实的小肚子,以前的犹豫不决突然在那刻以固执的念头锁定下来:一定要生下这个温暖的孩子!
她下床,叫醒母亲。
她说:“我身体里藏着一个孩子。”
母亲一下子从残存的睡梦中真实地清醒过来,她理了理头发,身体似乎软了软,沉默片刻后说:“不能要。”
她说:“我要。”
她开口说话时,觉得身体里滚烫的血突然快速地在血管里流淌,这样流淌的速度让她变得比原来更加虚弱,感觉随时都会倒下去。
母亲的身体又软了软,似乎一下子缩小了许多。她叹了口气,但语气更加坚决:“不能要。你和我不一样。”
莫德腿脚一软,跪倒在地上:“我是你生的,你能,我也能,我要这个孩子。”
母亲沉默……
时间静止……
莫德感觉身体变得越来越轻,最后飘浮起来,燕子一样从空中划过一般,眼前掠过无数的星辰……
一阵漆黑过后,莫德发现自己正仰面躺在半空中,看着深蓝色的天空,它离得非常遥远,却仍旧在古怪地闪烁着亮光。突然,天空像一只蓝色盘子里的裂纹,在裂纹中,莫德看到了一张往下偷看的脸,一张疯狂的小偷一样的脸,脸上表情迷茫。一只胳膊从天外伸进来,并不是来救她的,而是想把她拼命地往下摁。莫德看到了自己内心里的那个黑洞,寒冷从黑洞里不断往外漫延。在阴寒中,莫德试图抓住那只从天外伸进来的手,可那只手却紧紧掐住她的脖颈。莫德无法喘气,身体开始往下沉,周围的空气开始冒泡,她想呼吸,可是那只掐住她脖子的手越来越紧。
第一部分第22节:亲离(3)
沉下去,再次漆黑一片……
寂静。黑暗。压抑。如此漫长。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莫德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母亲坐在床边抹眼泪。莫德从被子里伸出手,抓住了母亲的衣服。
母亲转过身去,发出压抑的哭泣声。几分钟后,母亲似乎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站起来,走了出去。
再进来时,母亲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瘦肉汤。在热香扑鼻的雾气中,母亲的脸,就如一道阳光,紧紧地抓住了她。
4。
四个月,穿着粉红色细格子孕妇裙的莫德,走在自己曾就读过的小学校的操场上,操场四周开满了黄色的小野花。
莫德站在花丛中,让母亲给她拍了张照片。有一张照片,算是给这件事留下一个底,给出生的孩子看,看母亲在春天的样子。
照片上的莫德面带微笑,那样的微笑风格特别,嘴巴紧紧地抿着,笑起来的样子就像小时候上课时突然想上厕所却不敢告诉老师只能拼命忍着一样,脸上显现出了酒窝,眼眶里透出的却是忧郁。
照片中,莫德捧着一束母亲给她采的野花,满操场都是这样的野花。母亲说,她年轻时候最喜欢这种花。
是夕阳西下时,每天这样的时候,母亲都会陪莫德出来散步。
路边的树在黄昏天色的暗衬下渐渐浮现轮廓,树干有如深黑色的金属,团状的树叶簇拥在天空中,风过时,就神神秘秘地舞蹈。
白天与黑夜相交之时,最让人落寞之时,身上的阴气最浓,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安慰莫德,除了母亲的目光和怀里藏着的那块温暖。
夜里,莫德仍旧会从零零碎碎的梦里惊恐地醒来,那些梦就像一条冰凉的河,床浮在河上。醒了,慌慌张张地游上岸来,身体湿透了,到处都是阴冷之气,小肚子经常会隐隐约约的痛疼。
5。
母亲陪莫德去抓了许多中药安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