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霁看了我一眼,然后摇摇头,说道:“我不认为自己需要化妆。”
嗯,自信。我心里想道,说自恋也不为过吧,毕竟自恋是自信的一种特殊的表现形式,又或者是我曲解了她的意思,她是想说她本身并不想给自己化妆呢?
信心,也许正是最好的化妆品。
正在我胡乱猜测着,手机传来一封电邮,是小伟的。
他说我走后的七天内,他经常出入梅姨家中,帮她打扫屋子,送些东西,做点男人的力气活。梅姨总是对他十分喜欢,而她自己也感到很开心。不难看出,梅姨正努力试着从白宁的阴影中走出来。
最令人高兴的是,小伟昨天晚上在梅姨家中吃过晚饭后,郑重地向梅姨提出了做她干儿子的申请,已经被梅姨激动万分的含泪答应了。
我似乎可以看到,当小伟轻轻跪在地上,口中喊了一声“妈”之后,梅姨老泪纵横的将他的头抱在怀里的情形。
看来,小伟为了这个可怜的老人,的确是煞费苦心,而梅姨也算是继失去丈夫和女儿后,遇到的最开心的事了。
我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正在开车的温霁,却没想到换来的是一个意外的急刹车。
“怎么了?”我刚刚摆好姿势,关心的问道。
温霁不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车灯形成的两束光如同有质一般,将前方道路照得通明。
“可以……了?”她讷讷地说道,声音略带颤抖,掩示不住的激动和兴奋,与之前的状态大相径庭。
“什么?”我迷惑地看着她,公路上的车辆如河中穿梭的游鱼一样,擦身驶过,发动机的引擎声由远及近,又由近渐远了。
温霁转头轻笑着,神色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开心,激动,幸福,还有掺杂着些许的悲伤。
我第一次见她笑,如睡莲般绽放,像极了舞在夜空的烟火。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她幽幽说道。
我点了点头,“如果你愿讲的话。”
她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整理思绪,组织语言,她一边将车挪到路边,一边熄火开始讲着一个美丽并且伤感的故事。
“九年前,我还在国内读小学的年纪,那时懵懂无知的我还什么都不晓得,只知道冬天跑在雪地里,夏天躺在花丛中,春天和妈妈去钓鱼,秋天被爸爸带去爬山,看着那层层的黄、绿之叶,听着婉转清脆的鸟儿唱歌,这是我童时最美丽的回忆了。但美丽不是永恒的,总会伴随着一些遗憾或是不幸才算作完美,而我亲眼见证的一场灾难,便发生在那年秋天。
和往常一样,我戴着平时最喜欢的白色帽子,还有黄色的小太阳镜,尽管那时的阳光已不再刺眼,但我仍然不舍得把它放下。我被父亲宽大的手掌拉着,向山顶爬去。我很累,满脸都是汗水,我征得父亲的同意后,便开心地坐在石头上大口大口地喝水。这个季节爬山的人好多,他们穿着五彩缤纷的衣服,背着各种各样的包。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孩子。
那个小男孩太调皮了,他居然敢去断崖边的瀑布上面玩。山顶的风好大,他瘦弱的身子便被风吹倒在了小河里,河水很急,瞬间将他带到了断崖的边上。我看到一个女人奋不顾身地跳进水里,就在男孩被冲下去的刹那,将他抛到了岸上。她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双臂上,而自己却随着瀑布,掉下断崖,躺在了一块突起的岩石上面,鲜红的血液如扩散的病毒一般,迅速浸染了她的整个身子,安静地流淌着。
她是男孩的妈妈。而男孩,是我的同桌,钟童伟。
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切,整个心脏几乎都停止了跳动,麻木了。
自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他笑过,再也没有听到他给我讲过一个故事,编过一个笑话。他总是一个人坐在操场的梧桐树下,望着前方发呆。叶子落在肩头也没注意,他再也没有往学校带过零食,也没有跟我炫耀过他的新玩具。我也从那时起,开始学会了同情,学会了悲伤,学会了惦念。于是,有一天,我拿了自己平时积攒的零用钱,买了好多好多他最喜欢吃的东西,有鱼干,蟹肉,牛肉干,果冻,巧克力等等等等,偷偷放进他的抽屉里。
窗外无力的秋蝉伴随着朗朗读书声中,他走进了教室,依然目光呆滞,面无血色,这哪里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应有的表情呢?他依旧没有看我一眼,我也没有正视看他,此刻,他的小心脏中装满了悲伤,而我的小脑袋中填满了慌张。
他发现了我送他的礼物,呆立片刻,然后哭着跑了出去,口中喊着,妈妈!
‘妈妈,你来了对不对??妈妈,等等小伟,等等儿子!小伟想您,妈妈……’
老师可以追着声音跑出去,而我和同学就只能傻傻地坐在教室中等待。
再见他,已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