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头,苏慕染找了个块干毛巾替他把头发擦干,然后又把病房收拾干净,才去医院的食堂去帮他买小米粥。排了半天队,买完了粥回来把保温桶放在桌子上,她却突然指着被保温桶压住的一张火车票“呀”地一声轻叫了出来。
司家译没有看她,声音里透着轻松自在:“家里催了好几次吧?再不回去可真有点不像话了。”
苏慕染拿着车票,呆呆地看着他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原来,他竟把她的每一个微小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可是他从来不说,她以为他从不在意,却没有想到,他居然悄悄地替她准备着一切。
她说:“我不回去了,你一个人在这里不行。”
“我又不是小孩儿,自己能照顾自己。现在能下床了,也能自己上洗手间了,液输完了就按铃找护士,你看,一切都挺简单。”
“那吃饭呢?谁帮你买?就算你有魅力,小护士们愿意替你买,可过年了总要吃点好的吧?医院里的食堂打个短还行,你嘴那么刁,连吃两顿都得摔筷子砸碗。”
“哟,我真有那么难侍候?”司家译呵呵地笑,“要不你烙张大馅饼,夹好多肉那种的,然后在中间挖个洞套我脖子上,我饿了就咬一口,绝不会饿着自己总成了吧。”
苏慕染眨着眼想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他是想起了某位懒人的典故才会这么说,笑着摇头:“我怕你把嘴边的吃光就不懂得转一圈再吃,等我回来,你饿死了怎么办?”
“所以,你初二就得回来,听见没有?我只能扛三天饿,再多一天,你也就只剩给我收尸的份儿了。”
*坐在火车上,苏慕染收到一条短信,是司家译发来的。他说:知道你钱被人骗光了,以后可千万别这么傻了。我在书包内兜里放了点钱,到了之后给家人买点东西再回去。记得回来之后把钱还我。ps:乖乖等着我病好了收利息。
有些事情,如果只看表面,的确是破烂不堪,但越是往深处挖掘它的本质,就越会被它内在的东西所震撼。
直到刚才,就算打死她,她也不敢想象司家译会做到这步境地,她甚至会怀疑是不是有人偷了他的手机。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她和司家译分开还不到一个小时,她亲眼看见他把手机放进了抽屉里。
也许,这才是真实的他;也许,他对哪个女孩子都是如此细心。她总算可以了解,为什么每个跟他分手女孩子都傻的执着,像他这样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不让人动心?
天寒地冻,隔着窗子,可以看见站台上赶火车的人匆忙的脚步,他们每呼吸一下,都会结出一团白雾,然后被冷风吹散,瞬间化而无踪。
而此刻,苏慕染的心里暖暖的。她拿着手机反复地看,尽管字里行间并没有任何一个暧昧的字眼,可她的脸却红了。
到了e市,苏慕染先去超市买了两瓶酒和一些熟食,才急匆匆地往家里赶。刚一进小区,就看见舅妈正扶着妈妈在外面溜弯儿,两个人都穿着羽绒服,围巾手套也都捂得严严实实的。
苏慕染蹑手蹑脚地从她们背后绕过去,出其不意地喊了一声:“舅妈!”
舅妈吓了一跳,整个人差点蹦起来。扭头一看,苏慕染正在她身后调皮地扮鬼脸,怨嗔地说:“这孩子,差点把舅妈的魂儿吓飞了。”
“呸呸呸,大过年的,说什么话,真不吉利。”
“对,对,大过年的不能胡说。染染,你冷不冷,快上楼去吧。”
苏慕染上了楼,舅妈也扶着妈妈跟了上来。舅舅一看见她,五官立即舒展开来:“染染呐,你总算回来了,快让我看看,是不是长胖了。”
“舅舅,现在可流行减肥呢。”
舅舅对此言论十分不屑:“减什么减,瘦的像竹竿似的就好看?我们家染染,不减肥,不化妆也漂亮。”
舅舅还在长篇大论,舅妈已经端了热水出来。家里的水总有一种特别的甘甜,她接过来,近似贪婪地连喝了几大口,舅妈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的很满足。
当天晚上,舅妈做了最拿手的菜,还主动要求开了一瓶酒,一家人围坐在桌子前好不热闹。妈妈的精神好了很多,而且也不像以前那样迷迷糊糊地发疯了,如果不知道底细,看起来就像个正常人一样。
苏慕染惊喜地发现了家里的变化,胃口大开,最后吃的连坐都坐不下了,只得穿严实了出去散步消食。
小区里的路灯亮着,橘色的光朦朦淡淡,好像一个圆锥型的纱帐静静地罩下来。苏慕染站在灯下,用手指一点一点地剥着粘贴在灯杆上的小广告。
舅舅说以前那个满腹心事的她不见了,现在的她,脸上到处都找得到笑的痕迹。其实不用舅舅说,她自己也能察觉。
她忘不了与司家译的斗智斗勇,磨心交瘁,也忘不了他时刻流露出的温柔,体贴,细心与周到,这种蜜里调油的甜腻感来势汹汹,她无力抵挡,甚至丢盔卸甲,所有的自卑,谨慎与戒备都在他浩浩荡荡的侵略下付诸一炬。
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肯定,司家译就是那个带她摆脱阴影的人。
灯杆上的小广告粘的很牢,很难剥,指甲微微翘起来,还有点疼,她终于决定放弃。转过身来,看见落在地面上的灯光,暖暖的一团,脑海里突然跳出司家译说过的一句话:一盏灯就像一个家。
她是真的想他了,于是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电话响了不到两秒钟,他就接了,却还是那副嘻嘻哈哈的口气:“才分开不到十个小时就想我了?要不初一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