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
这该死的要饭出身的肚子,它怎么就那么知道不忘本呢!
里间的声音顿了顿,片刻后又慢条斯理地响起。
又不知这样过了多久,他才终于起身。见他出来了,我自然是笑着迎上去,却被他直接一个弯腰躲了过去。
“兔大爷,您也该吃饭了吧?”
他一边逗弄着肥兔,一边将手里的菜叶往笼子里送。
兔子都吃上了,说什么入了豪门啊?我过得还不如一只动物!这么愤愤然想着,我便更加悔恨起以前自己横竖拦着二牛驴粪逮兔子的情形。
听这声,咔嚓咔嚓吃得多欢畅啊!完全不顾忌旁人的感受。
“你要是饿了就去里间吃,别在这里盯着一只吃草的兔子直流口水,让旁人见了要诋毁宓某人不懂待客之道呢!”
额?!
我一愣,看着皱眉盯着我的宓修文。
毫不友善外加一脸嫌弃,让我去吃饭,只是客气客气,还是……
“这……合适么?”我搓着衣角。原本赔不是来的,现在却蹭人一顿饭。
“粗茶淡饭的,荀小姐若嫌弃打道回府便是,总好过在这里干杵着。”
“咕噜——”
他盯着我。
“咕噜——”我舔舔嘴唇。
他还是盯着我。
“咕噜——”
他哼地一声,就要发作。
“额,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赶在他发飙之前,我果断地迈进里间。
这家伙,有肉有菜的,还说是粗茶淡饭?
想那表姐就说这书院的老头子最是欣赏宓修文,待遇自然不会差。吃穿用度估计都不能少,却为何他总是一身清汤挂水的?
难不成是在存钱攒老婆本么?难道已经有了心上人不成?
我被自己这没头没脑的想法吓得心一慌,片刻后又觉得自己这样一惊一乍实在匪夷所思。不想了不想了,权当是担心表姐,怕她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我闷着头边吃边混乱,再加上又确实是饿了。待到正经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桌上那个小木饭盆已经底朝天了。
我的娘亲哎,连上面粘的饭粒子都被我刮干净了……我啥时候刮的啊?
呜呜,这估计是宓修文一天的口粮啊,我咋就这么丢人现眼啊!
急得都快哭了。可那宓修文不会随我心思自动消失的,相反,他抱着窜动的兔大爷走了过来。
很快他发现了饭盆的秘密,我想直接将脑袋扎地里,可惜地面无缝。于是我只好被迫瞅见他抽动的嘴角。
半晌,他尴尬地干咳了一声。
“那个……干过你们这行的,是不是都食量惊人啊?”
“我……”
我含泪看着他。想要解释,却又不得解释。只嗫嚅了唇,却发不成什么实质的音。
却见那冰山一般的面容像是被暖日头照开了一道缝般,笑意渐渐浮现。先是在眼眸中荡漾,最后溢出了眼,流淌过面,最后又淹没了唇。
我就那样傻傻地看着他脸上一寸一寸的变化,几乎溺毙在那笑意漫散的脚步里。
幸好最后的关头,他抱着兔爷抖着肩膀奔出了里间。
然后山林间,就荡漾开男子爽朗欢愉的笑声。
一声声,震颤得我的心,漏跳了好几拍。
霉运
这一晚,我失眠了。
有别于以往在破庙里饿得睡不着,也有别于初来彭府时夜夜噩梦那种睡不着,我现在是……
翻来覆去地老想起那么一个人,那么一张脸。
宓修文,你害惨我了!
你说你啊,为啥非要长得那么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的呢?你说你,为啥非把那件补丁满布的破蓝衫穿得那么有风韵呢?你说你,笑就笑呗,为啥又非得笑得那么爽朗好听呢?
除了脾气臭,我简直找不出这家伙身上一丁点缺点。
要了亲命了!要了亲命了!
烦躁地翻了个身,忽然感觉胸前异样。伸手进衣襟里一摸,才发现是早晨带过去要给他的糕点。
慌慌张张地下了床又掌了灯,这才发现自己自从那草堂回来,就一直这样眯瞪着。居然衣服都没脱就上了床。
这算什么?魔怔了不成?
这一夜,蝉鸣未绝,我的对月叹息也没停歇。
于是天蒙蒙亮,我就洗漱完毕踏出门了。哪知刚拐出院落还没到前院,就碰见杜鹃。她捂着肚子白着脸披头散发地打茅房那头蹭过来,看见我居然打了一个激灵。
“你干什么你,一大早跑出来吓唬人!”
咱俩谁吓人啊,我心想却不敢说。这个杜鹃丫头仗着自己是二夫人眼线,很是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尤其鄙视我这个来贴吃贴喝的“表小姐”。所以无论彭卓岚在下人面前如何三令五申叫他们尊称我为“表小姐”,她却始终不屑一顾。私底下见了我,始终鼻孔朝天。亏得第一日来时,我看她被表姐呼来喝去实在可怜,还小同情过。现在嘛——
我懒得搭理她!再说了,只要哄好了彭卓岚,她早晚要给我写个服字!
微微点了点头,我着急见宓修文,索性避开。
她却不知是闹肚子闹得心情不佳还是如何,居然有意找茬般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