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哎,果然都有心肠狠毒的潜质啊。
闹剧过后,江陵城迎来它一年一度的梅雨季。
大雨连天下,江陵河浪花淘淘。府里的家丁仆人个个懒洋洋的,我也只爱窝在被子里睡觉。
要知道,以前做乞丐的时候,我最怕的就是梅雨季。
一下雨,漏雨的破庙就要发水。以往能度夜的桥洞下,那时也是泥泞不堪。别说人,就连最喜爱污泥的泥鳅鱼也住不下。
所以像现在,我有一间最舒适的房间,睡在光滑锦缎的被子里,望着外面滔天的大雨却丝毫影响不到我。每每到饭点,还有丫鬟端来热气腾腾的饭菜,驱赶了雨天的潮湿和寒冷。
这是一种十分幸福的感觉,只有我能感觉的到。
只是,还是有一件事情犯愁。
那便是取信。
外面街上水已经漫过人的大腿根,我每次去茶楼取信回来,都搞得一身狼狈。五次三番,那只老狐狸彭卓逸又要疑心了。
可是如何是好呢?
我已经快有十天没有那人消息了。
他到底考没考上,回没回来,我心急如焚。
又五日后,天阴,细雨蒙蒙。
我终于熬不住相思和担忧,出了门。却谁料,大门一开,却与一人直挺挺冰冷的身体撞个满怀。
抬起头,只见那人眉眼如刻在心头般熟悉,只是那抹憔悴和落魄,却倍感陌生。
“修……文?”
我哑着嗓子出声,他冰冷到几乎僵硬的身体,紧紧地贴着我,却始终没有回应。像,死了一般。
我顿时慌了神,心里多少猜出些不妙。
“修文!修文!你倒是说句话呀!莫要再吓我,莫要再吓!”
许久,等到我整个人的精神几近崩溃边缘,他绝望的嗓音才终于响起。
他说,对不起思甜,我考不上了。
那一句,最为撕心裂肺的话语,用最绝望无助的嗓音说出。他所有的希冀和孤傲,所有的自信和坚持,都化作泡影。
现在,就在我的怀里的他,不知经历了怎样折磨和挫败的他,失落得让人无措,绝望得让人惧怕,油然而然一种陌生。天地间,应时应景般一片迷茫。
唯有相拥,紧紧相拥,怀抱间却没有丝毫温度。
“你们会不会有点太过分了?居然公然跑到我彭府门前谈情说爱起来?”
身后冷冷的声音,比这连绵不绝的雨水更加让人寒冷。
我的身子一僵,想回过身去,却被修文紧紧地抱着。
“不要走,不要回头,跟我走,跟我走,跟我走……”
他在我耳畔呢喃,艰涩的语气,带着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执着。这一刻的他,毫无自信,患得患失。
我不忍离去。
什么算计,什么出路,什么攀龙附凤,又怎敌得过此刻对他的怜惜?
只可惜一时糊涂忘情,却为他招来更大劫难。
身后的彭卓逸终于被修文的旁若无人激怒,翩翩风度尽失。
“宓修文,你这个下作的东西,本少爷的话你是聋了不成,居然听不到?”
他疾步而来,强行地扯过修文的手,要拽开他。
修文清瘦虽然他也经常劳作,可彭卓逸有习武的习惯而且喜爱马术,力量之上根本无法抗衡。
修文再这样执拗下去,是要吃亏的!
“宓修文!你傻了吗,快走吧!你快走,等明日我去竹林找你。”被逼无奈,我只好诱哄。
“不,不,你骗我的。”
他却死都不肯松手。
“你跟我走!我家乡那边还有祖屋一间,几亩薄田。我就算求不来功名利禄,凭借双手依旧可以养活你。不用再流离失所,思甜,你要相信我!”他的双眼血红,箍着我的双手如鹰爪一般。
他这究竟是怎么了?究竟是受了多大的刺激,他才会变得癫狂病态如此?!
我心疼得几乎要滴血,可是那一边的彭卓逸已然妒火中烧。
“够了!宓修文,你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癞蛤蟆!”
说着,他抡起大力一拳,就在我一声惨叫里,将修文直直地打到在泥水中。
此情此景之下,再没有正常人。
我心坠寒潭,死死地抱住还要上前殴打的彭卓逸。
“大少爷大少爷,您这是怎么了?为何要和那样的小人物计较?!大少爷,大少爷——”
他低下头,如暴虐的野兽,恶狠狠地盯住我。
“你再敢为他求一句情试试?”
“我不是为他求情,我只是,只是怕你为这样的疯子脏了手脚不值得。”
这样的话,显然不能抚慰这头怒红了眼的大少爷。
他冷冷一笑,嘴角边升腾起一丝令人胆颤心寒的诡异。
“是吗?你觉得我亲自收拾他,会脏了我的手是吧?”
情急之下,我没有辨清他的话中话。一心希望他能高抬贵手放修文一马的我,只知道点头附和。
他随即欣慰地点点头,一把手扯过跌坐在地的我。
“既然如此,你我都闪开一些,以免弄脏这一身上好的丝绸。来人呐——”他随即转头大喊,叫出了几个护院家丁。
看这架势,我方知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