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雾影奇怪无比,形体呈圆锥状,长达一丈,粗有四五尺,也不知是什么武器。觋子隐此时焉能退让,双手一合,大喝道:“坠——”
却是巫觋预言术!
巫彭精修预言术,号称巫门第一人,一声轻喝可以坠落数百枚疾飞的利箭,少丘等人在杞都大吃苦头。觋子隐虽然不以预言术见长,这一声断喝也是威力非凡,那合抱粗细的尖锥之物陡然间断裂成了两截,尖端折断,重重地砸到了神坛的台阶上,当场将一个轩辕战士砸得骨断筋折。
觋子隐刚刚松了一口气,却猛然泛出一丝不安之感,定睛一看,不禁大吃一惊,那圆锥的尖端坠下之后,后面那截圆柱里却裹着一个人!
那人嘴角忽然发出一丝冷笑,手臂一伸,掌中却握着一个圆筒,嘭的一声那圆筒中火光一闪,一道烟雾激射而出,直扑觋子隐!
觋子隐冷冷地盯着那射出来的烟雾,精神力运转,喝道:“散!”
这下子惨了,那烟雾果然听话地“散”了,不过烟雾中裹着的一枚圆球也散了。远处的滕公倕大叫一声不好,众人眼前猛地闪耀出一团橘色的光芒,耳中只听到轰然一声巨响,大地震动,尘土翻滚,什么也看不见了。
人群中乱成一团,神坛上也一片惊呼,漫天的尘土中,人影奔突,土块纷飞,却是一片模糊。也不知过了多久,尘灰慢慢散去,视野渐渐清晰了起来。
却见偌大的六角形神坛,硬生生被轰塌了一个角,整座神坛仿佛被风暴洗劫了一场,一片狼藉,神殿上的瓦片早已不知飞去了何方,六根柱子也缺了一根,倒塌了半边,人群倒了一地,惨叫着,呻吟着,地上满是血迹,有些防御力差些的战士,躯体竟被活生生地撕裂,残肢碎肉撒了一地。
神坛上只剩下十多人还能站着,不过也是一头一脸的尘土,几乎辨不出面目。便是今日穿着盛装做新娘的娥皇、女英也狼狈不堪,高贵的冠盖被掀飞,美丽的脸庞上到处沾满了灰尘,只剩下两只黑漆漆的眼珠子仍旧清澈。
帝尧被姚重华等一众高手护得严密至极,姚重华见机快,居然有时间凝出一面巨大的火神之盾,将四面八方的冲击尽皆挡住,帝丘的高层这才没有太过凄惨。不过姚重华自身受到那股爆炸之力的冲击,却是口角浸血,面色惨白如纸。
灰尘落尽之后,众人诧异地看见,觋子隐竟然原地僵立不动,一旁的木慎行早被震飞出去七八丈,可他身后的巫礼居然也毫发无损,显然他以自己强悍的精神力硬扛了那恐怖的一击。不过奇的是,他身后却多了一幕抖动的波纹,那波纹恰好将巫礼罩在其中,同时罩住的,竟然还有一个陌生人!
众人看了半天才明白,心中暗暗骇异,连姚重华都抵挡不了的爆炸冲击,这觋子隐不但从正面硬生生地挡住,还凝结出一座巫神封印,困住了那个偷袭者!这等精神力真是骇人听闻。
众人待到回过神,一起望向那封印中被困住的陌生人,不禁齐声惊呼,滕公倕更是大叫了起来:“司幽!一使出天火垕土弹,我便知道是你!”
这座封印并不隔绝声音,那少年听到他大叫,慢慢地抬起头来,瘦弱、倔强,身上背着一只奇异的圆筒,狼皮袍子斑驳碎裂,犹如乞丐一般,果然便是司幽。
觋子隐听到“司幽”这个名字,一脸惊讶,缓缓回过头来,众人顿时大吃一惊!
方才天火垕土弹爆炸之时,觋子隐并不是为了困住偷袭者,而是为了保护巫礼,将封印凝得大一些,原本打算把自己一起护住,没想到这个少年闪电般窜到了巫礼身边,占据了封印的空间。觋子隐这下子倒了霉,自己凝出的封印自己却挤不进去,立时正面受到爆炸的冲击,身上的衣袍给炸得支离破碎,胸膛、面部的血肉竟也被活生生地剥去了一层,瞧起来恐怖至极,宛如鬼怪一般。
第四零九章母子血脉,血肉亲情
司幽默然而立,并不回答滕公倕,也不介意已经被强大的封印困住,只是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巫礼,脸上的神色一时茫然,一时激动,一时又无比地憎恨,脸色怪异无比。
巫礼也呆呆地望着他,两人默默对视,竟仿佛痴了一般。
良久,司幽忽然道:“你……便是旸谷的大祭司,巫礼?”
“是我。”巫礼望着面前这个少年,心脏忽然怦怦怦跳得厉害,便是被人擒到此处,名声扫地之时也没有这般紧张。她嗓音嘶哑,喃喃地道,“你……你是谁?”
司幽忽然间泪流满面,哽咽道:“我没有名字,自从我生下来,就在一个漆黑无比的洞穴内度日。每日送饭的人都喊我‘杂种’,直到我十六岁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跟杂种有什么区别。他们说我是个孽种、罪人,说我不该生到这个世界上,说我活着就是在犯罪。他们恶毒地辱骂我,希望我承受不住这种羞辱,自己一头撞死……”司幽忽然间呜呜痛哭,大吼道,“你知道吗?那个洞穴的顶上,是一个一尺见方的天窗,每日别人送给我的,除了发馊发霉的米糠,冒着臭气的腐水,还有他们随意撒下来的大小便……”
“你别说了!”巫礼浑身颤抖,几乎要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号啕大哭。
“你知道吗?那个洞穴内那么狭小,连我自己的粪便都无法排掉,就那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堆积……”司幽哈哈大笑,笑得热泪奔涌。
“不!不——”巫礼嘶声大吼。
“你知道最后我是怎生逃出来的吗?那是因为粪便堆积到了天窗底下,我就踩在大粪上,伸出双手将那些送饭的人一个个扼死……”
“扑通——”巫礼直挺挺地摔倒在了地上。
司幽怔了一怔,蹲下身子,呆呆地看着她,待到巫礼悠悠醒转,才慢慢地道:“你知道吗?直到我逃出来以后,才知道我还有一个名字——木之血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