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过两批人去开发区支行,都被杜家几个架着送走了。当初派你俩去也仅仅是希望将开发区支行从束空的掌控中夺回来,没有想到你们不仅完成了任务,还挖出颗炸弹。”
元子问:
“开发区不是归我们吗,束空为什么还要来争抢?”
光震行长显得很兴奋,第一次当着贵先生元子的面说了很多话。
他说束空是“八九”后由市委研究室副主任调去峰县作一把手的。
这人极善权谋之术,利用“八九”后“稳定压倒一切”的政治气候,铲除异己培植亲信,迅速控制了峰县的局面。
维坤市长在作副市长兼商业银行行长时,就经常赞扬峰县是最平静的后院:
“不怕盗抢贼偷,护院的都很得力;不怕外欺内哄,当家人很有办法。”
可是小平同志南巡讲话后,政治气候突然转向“发展是硬道理”。束空不懂经济,而又不肯放权给县长,就瞎折腾,在峰县搞得人怨沸腾。因此发展就落后了,这样一来他的压力就很大了。
维坤市长要扶植峰县,就在古集镇搞个开发区。
可是没有人来投资。
维坤市长便决定,利用商业银行的资金把南北一级公路建造起来,再把开发区的基础设施搞好,寄望筑巢引凤。
南北公路和开发区的基础设施投入概算为五十亿,这么大的投入怎样才能通过审批呢?维坤市长便尝试搞个金融政府模式。
这实际上是送给久旱的峰县天大一盆水。
光震行长觉得,送一大盆水给峰县未尝不可。
可是束空还是不满足,他还要将这只盆凿穿几个孔,最好将盆底凿成筛网,让商业银行的资金源源不断流入,通过筛网又汩汩流到峰县各个方面,以使这只大盆永不满溢。
所以光震行长要派人去把守住最重要的是三个缺口:开发区支行、开发区管委会和南北一级公路股份有限公司。
开发区支行这个缺口已经被束空掘开了,加仁、加义又是瞻前顾后畏手畏脚,虽然他们的两个缺口还没有被掘开,但是已经多处管涌。
现在光震行长十分欣慰的是,开发区支行这个缺口总算堵住了。
他要贵先生元子回去后,严格控制南北一级公路的资金投入,还要尽快组建开发区财务结算中心,将整个开发区的资金全部集中起来统一管理,从而堵死这另外的两个缺口。
至于杜家几个私设的小金库,这颗炸弹交给分行来处理。是埋葬还是引爆需要认真研究后谨慎处置,叫贵先生元子对此守口如瓶。
十八一叶清绿百花残
光震行长十分清楚,如果将崦峰公司的帐本移送检察院,立即就将炸出一个天坑,肯定有不少的人就将因此灰飞烟灭。
但是由此也将爆发一场战争,而战争的另一方有可能就是维坤市长的外甥束空。
他无法预知战争的结果,而且不认为这场战争有什么意义,即使对方战败了,新的对抗力量又将产生,与其如此,还不如推动形成相互钳制的均衡态势。
于是他与吉离副行长反复商量,如何才能使这颗炸弹既能够安全地掩藏又能够发挥其威摄力量。
然而对方是决不会被他挟制的。
对方同样清楚,这颗炸弹被别人掌握后可能造成的后果,因此对方立即进入了掩体,果断地引爆这颗炸弹,从而摧毁一切。
当峰县检察院突然来人索取崦峰公司帐册时,光震行长惊骇不已,预感到对方要杀人灭口了。
贵先生元子对此自然是一无所知。
元子正在跟支行营业部主任龚静、计财科科长文秀、办公室主任桑可以等人商量,如何提高柜面的服务水平。
元子嫌营业环境太脏、太乱,嫌工作人员的服务质量太差、态度简单粗暴。因此她决心整治,革除恶习,树立一种崭新的银行形象。
贵先生则带着信贷科两位科长过大山和翟姑,以及私人金融科科长房春燕去走访客户。
今天走到大垭口村。
叫村支部书记过学农召集各村民小组组长和部分农民来,一起商量如何解决农民的贷款问题,贵先生决心免除农民所受的高利盘剥之苦。
听说商业银行开发区支行的行长来了,不少未被邀请的农民也涌进过学农家,没有座位就站立在院坝里。
贵先生看着一张张质朴的脸心里很激动。
想到他们贷一笔款不仅要付利息,还要被二八折扣,不明白到底哪个环节在对他们敲骨吸髓。
他先让私人金融科科长房春燕宣讲政策,并公开操作程序。
不待房春燕讲完,人群就沸腾了。
有人怒不可遏,要叫那些吃了他们回扣的人吐出来;有人悲怆地哭诉,为了还高利贷只差卖儿卖女了;有人谢天谢地,总算盼来个清明的行长;有人将信将疑,以后会不打折扣了吗?有人恳求,贷款不要经过村民小组、村委会一级一级审批,贷款的担保条件应该放宽一点……
贵先生逐一记录下来,表示尽快答复。
最后贵先生郑重宣布,如果商业银行再有人敢吃回扣,直接向他投诉,他必定严惩不怠。
贵先生心中以为,公家的钱人人可以占有,受之无愧。私人的钱为别人辛苦所得,受一分就欠人家一分。逼迫人家私人掏钱来送礼,那就十分不应该了,而去逼迫那些已经很可怜的人,更是罪该万死。
所以他讲得很激动,怒斥从中盘剥者天良丧尽。
农民兄弟倍感振奋。
一位叫匡一斤的小伙子说,他想养鱼,问能不能贷点款给他作本钱,贵先生叫房春燕记下来。
紧跟着有人要贷款买台手扶式拖拉机,有人要贷款买一头耕牛……
见贵先生随和,又有人来套近乎。
一个人说他丈母娘的表姐夫的弟弟在崦嵫当大官,问贵先生是不是认识。见贵先生说不认识,他十分失望,便介绍他这位贵亲戚的情况,期盼他们能够相互认识,并满腔热情地要去引荐。
旁人挖苦他:
“这么大的官认得你?睡人家茅坑还嫌你比屎臭!”
他涨红了脸争辩,努力要证明这位贵亲戚并不嫌弃他。
一位妇人过来对贵先生说,她家的蔬菜种得好,叫贵先生不要上集市买菜,那些菜农药下得太重,要吃时鲜蔬菜她可以送到贵先生家里去。
旁人揭发她的菜化肥下得太多。她十分生气,说她用的肥料全是从镇上的公共厕所挑回来的大粪,从不施用化肥。
还有人跟贵先生说她会照顾坐月子的人,如果贵先生家生了娃儿,请她去做保姆是最合适的。旁人检举她会偷吃东西,她争辩说,只是吃了月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