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了会儿闲话,过六山说:
“做香烟是本大利大,如果能够再凑点资金,那就不得了啦!”
元子问:
“怎样不得了?”
过六山说:
“甩开中间人,直接跟烟厂谈笔买卖。进一批烟回来,两个月保证销光。”
元子问:
“得多少钱才能做一桩这样的买卖?”
过六山说:
“至少五千万。”
元子问:
“有五千万你怎么保证资金的安全?”
过六山说:
“如果还是不放心,我就说句死话,用供销社的名义千方百计去别的银行借了款来,也要保证归还你们这边的钱,帐烂在公家头上也不能损了私人。”
元子纠正他:
“公家头上的帐也有人来查理的。”
见过六山尴尬了,元子笑笑说:
“现在没有把握,不过我可以试试,看能不能帮你们发笔财。”
送走过家兄弟后,元子拨通高点手机,详细将这桩生意讲了,问他肯不肯参与。
高点说他们公司的钱存在银行太多也犯愁,如果风险能够有效控制他愿意试一笔。
兄妹俩又说了些别的话,元子忽然红了脸。贵先生问:
“说什么啦?”
元子不无羞涩地说:
“保证他们公司百分之十的收益就可以对董事会交代了,多余的归我们。”
贵先生问:
“他知道我们的事了?”
元子说:
“连妈妈都知道了。”
贵先生小心问:
“那你肯不肯去见我父母?”
元子点点头。
殷雄开着汽车,出古集后沿一条尘土飞扬的机耕道颠簸了近两小时,这才到清溪镇。元子说:
“再不想走这条路了,颠得人骨架全散了。”
贵先生安慰她:
“南北一级公路开通后,从古集到清溪只需半个小时,也不颠了。”
说话间汽车停在清溪河边草坡上,贵先生挽着元子朝一座坐西朝东的砖瓦房走去。
房前是蔬菜地,棚架上吊着冬瓜,地上长着卷心菜、萝卜、青菜、香葱、蒜苗……
一只母鸡领群小鸡啄食,元子伸手要去抓,母鸡扑腾着翅膀过来攻击,吓得元子尖叫一声。
屋里出来位满头银发的老人,拄着拐杖,温和地说:
“贵贵回来啦!”
贵先生叫了声“爸爸”,介绍元子:
“她叫纪元子。”
说着就红了脸。元子叫一声“伯伯”也红了脸。
栾山人对元子说:
“山野情趣,不知道能不能习惯?请进屋吧!”
一排四间房,栾山人领元子贵先生进中间客厅坐下。
客厅当中是个琴台,正对大门口。
视线缓缓朝前推进,但见一畦菜地,一条弯弯小河,一片平整农田,一道横卧的山岗。再远处笔直陡峭的悬崖夹住一道峡谷,瀑布飞溅。透过幽长的峡谷眺望,群山峰峦叠嶂,最远处云缠山腰山入云海。
元子坐上琴台问:
“早晨太阳直射过来,夏天会热吗?”
山人微笑着说:
“我每天看到的都是日出,看不见日落。”
元子笑嘻嘻说:
“有点意思。”
拨了根琴弦,悠悠荡荡的琴声袅袅不绝。
山人招呼贵先生去里面房间,长久不出来。
元子隐约听见贵先生在哭,在苦苦哀求,同时听见山人粗重的吼声。突然贵先生冲出来,拉上元子:
“我们走。”
山人一瘸一拐追出大门,“哇”一声喷出大口鲜血,扑通倒地。
贵先生扔下元子跑回来,抱起山人哭喊“爸爸!”
山人睁开眼睛,急促喘息,挣扎着说:
“孩子,你不懂幸福!你只能得到名利……”
山人哽咽着,老泪纵横。
贵先生只是哭,抱山人进屋去。元子惊恐不安地跟进来。山人对元子挥手说:
“孩子,你请回吧!别怪我无礼,我不能忍见你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尽早挣脱出来吧……”
元子扑簌簌掉下成串的眼泪,转身冲向汽车,殷雄紧紧跟上。
贵先生妈妈回来后,也是不赞成贵先生与元子相爱。
父母都认为,贫民的孩子攀龙附凤无一不是场悲剧。
妈妈说地位差异太大将造成巨大的心理落差,这种落差会导致双方的心态扭曲。
热恋中相互会宽容对方,将一切都掩盖起来。但是当面对琐碎而真实的生活时,需要的不是甜言蜜语而是协调行动,曾经掩盖的一切就会变成相互协调的障碍。
妈妈拉过贵先生坐在身边,举手抚摩着他头说:
“什么叫婚姻?就是用合适的砖头砌一座遮风避雨的房子。你和纪元子材质不同,怎么能够粘合起来?即使纪元子是个好姑娘,但是她脱胎于另外一种家庭,她有勇气将自己削剪成一介贫民吗?或者你有能力将自己抬高到与她相等的地位吗?”
贵先生流着泪说:
“我就是喜欢她,我不觉得有什么差异!”
妈妈叹息一声:
“我和你爸爸的家庭都是以前的大户人家,就我们家的事已经见得太多了,不需要再去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