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_梦断关河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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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1 / 2)

“你与下官……”

“怎么啊?”

“磨墨呀。啊,哈哈哈哈!……”

两人即兴表演,找到了表现各自情绪的最好方式。

天福心头发热,说:“此时此刻,非唱你我演得最熟的《惊梦》不可!”说着,就先叫了板,“姐姐,我哪里不寻你,你却在此……”

天寿也就和了上来:“那生素昧平生,因何到此?”

天福想不到,柳梦梅的说白和唱词,此刻竟能如此恰到好处地表达自己的心绪:“姐姐,咱一片幽情,爱煞你哩!……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偏,在幽闺自怜……”

天寿记得,和天福多少次排练这一类生旦戏,师兄做戏的时候含情脉脉、爱意绵绵,十足的多情才子风流小生,常令自己暗暗心悸不已;可只要一出戏,所有这些便都像被风吹走,一丝不留,大师兄仍然回到平静温和的老样子,天寿的心也就一片寂然。

可是今天,天寿已分不出来,这是师兄还是柳梦梅,自己是韵兰还是杜丽娘了。

两人在船头上、月色中,轻歌曼舞,连唱带做。唱到那曲平日唱过多少遍却并不在意的《山桃红》,竟都面红耳赤、意马心猿了: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梢儿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唱不下去了,两双互相注视的眼睛里,分明燃烧着不可遏制的情焰。天福一个剧烈的动作,一把将天寿揽在怀中,紧紧搂抱,低头要寻找那小小的嘴唇。浑身哆嗦的天寿极力避开,想挣扎出来。天福喑哑着嗓子低声说道:“今晚就留在我船上吧!……”

天寿用力一推,从天福怀中挣脱,几乎哭出声来,低声说:“不!”

天福冷静了一下,说:“我明白你一直在避嫌。好,好!我不该这么着急。等见了林大人,请他老人家主婚,明媒正娶,你放心好了。师傅临终前,你向他发誓,可是为的这个?”

天寿并不回答天福的问题,却又一次问道:“你是真心的要娶我吗?”

天福笑道:“小傻瓜,咱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说我什么时候蒙过你,什么时候对你说过假话?……你老是问我,可到现在你也没说明白,你到底肯不肯嫁给我呢?你我都已没有了双亲,说不得父母之命,总要自己说。你说呀,我要听你亲口说,快说!说愿意嫁给天福!……”

天寿眼睛里映着明亮的月光,清澈晶莹,小声地、非常认真庄严地说:“我愿意嫁给天福,我发誓!……”

“好我的小师弟!”天福叫了一声,一把揽过天寿,搂住她的肩膀,两人紧紧挨着一起坐在了月下,两张年轻美貌的面庞上一片明月的清辉。

天福看看天寿,羞涩的神情使她越发动人,他沉醉地笑了,说:“从今以后,我该叫你师妹了……”天寿不好意思,把脸藏进天福胸口,天福动情地紧紧搂住小师妹,用面颊轻轻摩擦着她光滑的乌发,仿佛自言自语地轻缓地说:“我这辈子有两大心愿,一要跳出下九流,再不去伺候人,再不被人看轻看贱,走仕途也好,经商也罢,总之当不成官也要发财,定要光宗耀祖!……再一个,我家四代单传,我一定要多子多孙,来个五男二女七子团圆!师妹,你可得给我多多生养啊!……就像《双下山》里唱的,生下一群小娃娃,叫我几声爹,叫你几声娘,好不快活人也!……师妹,你冷了吗?身上有点儿抖……”

“你要是……真心真意要娶我,就抱得我再紧些……”天寿哆嗦得更厉害,连声音也发颤了。天福解开长衫的大襟,把天寿包裹起来。天寿呼吸有些急,但她用力吸了口气,说:“师兄,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女扮男装十八年?”

天福笑道:“这种事,在梨园行不希罕。师傅气不过人们嘲笑柳家是瓦窑,被人骂断子绝孙太难听,所以拿你当儿子养,指望你再带一个弟弟来,对吧?”

“不!”

“那还能有什么缘故呢?”天福不在意,轻轻抚摸着天寿的肩头和臂膀。

“我告诉你说……我生下来的时候……连接生婆都辨不出我是男是女……”

“哦?”

“也请太医瞧过……太医说,岁数大了长开了,才能清楚。就这样,爹妈就拿我当儿子养,可是终究跟男孩子不一样,所以既不能跟姐姐们住一起,也不能跟师兄弟们同一房……咱们到广州不久,我长得有了变化……”天寿的头深深地埋下去,声音也低得几乎听不见了。任何人说起自己的隐秘都很痛苦,都难出口。天福几乎屏住了呼吸,等着听下文。过了好长时间,天寿毅然抬起头,不看天福,尽力克制住身体和声音的颤抖,说:“我确实是个女孩儿……不过,是个石女。”

最难出口的话终于说出,天寿反倒平静了下来。天福却大吃一惊,直盯着天寿刹那间变得苍白的脸:“什么?石女?你是石女?”

天寿点头。

“就像《牡丹亭》里的石道姑?”

天寿又点头。

天福猛地松开了天寿,站起身,仰天大叫:“老天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望着月亮仿佛呆傻了。过了好一阵儿,他才长叹一声,颓然坐下,低下头,沉默不语。

天寿轻轻地啜泣,低低地说:“我不是有意要骗你……我以为……”

天福很快平静下来,如平日一样温静和蔼地安慰天寿说:“好了,别哭,我不怪你……你尽管放心,不能成夫妻还是好兄妹嘛……师傅临终嘱咐我们要像亲骨肉相待,你就是我的亲妹子!从今以后再不要唱戏了,我情愿养活你一辈子!”

听了这话,天寿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抽作一团,气血在体内乱窜,呼吸不畅,喉头也像塞了块又热又柔韧的古怪东西,使她极想大哭一场……可她极力忍住了。她不能哭,不肯哭,甚至还强迫自己挤出一丝微笑,说:“多谢师兄高义了……我……我该回船去了……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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