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三把他唯一一件锦缎做的衣服穿了,白底青边的素淡长袍,俊俏的小脸,倒衬出他几分公子哥的气质。我挑了他一件还算合身的藏蓝布衫,扮成小厮样带他下了山。
山下再往东走几里路有个还算热闹的镇子。刚过正午不久,镇上墟市的摊贩很多,不过拐进了飘香巷后就明显冷清了。
“老大,我们要去哪里啊?”阿三大抵看出了我脸上的凝重,有些惴惴不安的问。
“给你找师母。”
我凭着模糊的记忆敲响了一家院子门,过了老半天才有一个衣衫不整、呵欠连天的老女人探出张满是沟壑的脸来,不耐烦地上下打量我们,“公子来早了,我们到晚上才开始接生意呢。”说完就要把门关上。
我很合时宜地递出一个闪亮的金元宝(刚在街上随手顺的),向她扬起猥琐的笑,“我们公子现在就有需要,伺候得好还有重赏。”
那老鸨立马扬起灿烂的笑容,迅速地接过元宝往院子里喊,“姑娘们快些起床,有贵客!”然后亲自把我们迎入了这里最雅致的一个房间。
那老鸨前脚刚出去,阿三后脚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老大,我们来这种不三不四的地方干嘛?”
“这里怎么不三不四了?”我悠悠喝了口茶,“阿三,职业不分贵贱,不能因为我们是做山贼的就骄傲自大瞧不起他们这一行,大家都是挣的血汗钱,都不容易。”
阿三垂了脑袋,“可你要找个烟花女子做师母,会不会有点不厚道?”
“你错了!我要找的不是烟花女子,是烟花男子……”我望着阿三瞬间石化的俊脸笑得阴险万分,“你放心吧,我一定帮你家苍老师挑个细皮嫩肉、能攻能受的花样美男,够厚道了吧~”
阿三脸都绿了,然后拍拍小心肝舒了口气,“幸好幸好。”
“幸好什么?”
“幸好我当时站在了老大这一边,不然今晚被扔在苍老师床上的就是我了……”
我拍着他的肩笑得花枝乱颤,“所以说,站错队伍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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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七夜,那是一个月光浓烈的夜晚,也是人间七夕情人节。
我提了壶陈年好酒、拎了几个精致小菜摸到了苍白住的院落,他的房间仍然亮着灯,透过纱窗依稀看出端坐的挺括轮廓。他的耳力一向很好,我刚到门口温和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进来吧。”
“老师,今晚赏个脸吃顿烛光晚餐吧。”这些日子我常赖在这吃饭,所以进去后反像个主人一样开始布菜上桌。
“我刚与你爹吃过晚饭,还不饿。”苍白放下手中的笔,却是依旧坐在案几后望着我,俊美的脸上带着温润如玉的浅笑。
“那不吃菜喝点小酒也行啊,这是五十年的女儿红,我爹刚捡到我那会儿酿的,埋在山里今儿才刨出来的。”我跑到案几旁硬把他拉了过来按到凳子上,然后倒了一碗酒放到他面前。
苍白低头望了望那清冽的酒水,微微荡漾的碧波仿佛映射到他浩如烟海的双眸里,泛点粼光。
“我从不喝酒。”他将碗推了回来,那双眼似乎能看破我内心的小秘密。
我有些胆颤地问,“你会读心术么?”
他一愣,竟略低了头回避我的目光,“我已经许久没用了。”
靠,言下之意就是会了。
我咬咬牙,无限娇羞地低下头,两只爪子摸上他放在膝上的手,声音那个温柔似水九曲十八弯,“那你以后都不要对我用好不好?”
苍白明显地一颤,手抽了抽却被我死死揪住没抽得出去,索性“嗯”了一声任我揩油了。
不过我也要澄清一下,我这招属于美人计,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大尾巴狼,为了“铲石计划”的顺利实施,我得在必要时刻豁出贞操节操眼保健操。
至于揩油,那只是顺便,哦不,所有的痛苦都是为了革命!
“白白……”我刚一出声苍白又抖了两下,我立马改口,“不喜欢这个称呼?那么小白白、亲爱的小白白、亲爱的甜甜小白白,亲爱的酸酸甜甜小清新白白,喜欢哪个随便挑。”
苍白沉默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叫老师,挺好。”
“哦,原来你好师生这一口啊,我明白理解懂,而且坚决配合。”我笑得见眉不见眼,腾出一只爪子端起桌上的碗送到他唇边,“白白老师,你知道女儿红的故事不?”
见他光是扶额不说话,我只好自导自演下去,“凡人们生了闺女之后都会新酿一坛酒埋进地窖,等到闺女出嫁那日再启封请女婿品尝,希望他们的感情可以如同这陈年佳酿一般随着时日的推移越来越香醇,这坛酒寄寓了父母希望女儿幸福的殷切期盼与美好祝福,所以叫作女儿红。和他们一样,我爹也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寻找到自己的幸福,所以埋下了这坛女儿红。”
苍白的面色越来越凝重,我也越来越小心翼翼地放柔声音,“如今我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想把它与你分享,你可愿意喝下它?”
我紧张地望着他轮廓柔和的侧脸,强压下因此产生的剧烈晕眩感,心中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期待了。
“你真的想好了?”他终于转过头来正视我,我还从未在那张绝美的面容上见过如此严肃的表情,一时心虚,借着点头的机会重重埋下头去。
“那好。”他似乎轻叹了一口气,接过面前的酒碗浅啜了两口,“我酒量浅,不能喝多。”
我还欲再劝,猛抬头却见那张白皙的脸已经红得跟火烧云似的,不禁吓了一跳。
这酒量得有多浅啊,我还做好持久作战的准备呢,看来不必了。
“小雀。”他猛然反握住我的手,烟灰色的眸子里擦过丝流光,“有一句话我一直没来得及和你说,等到终于找到你的时候,你却早已忘了我。”
我的手被他紧紧攥着,似乎等待了许久的梦想终于实现般有股莫名的满足感袭上心头。我一时有些愣怔,不禁抬头问,“什么话啊?”
“其实,我只有……”苍白一头栽了下来,生生掐断了后半句话。
我一阵沮丧,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人了,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