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一般,将她包裹得喘不过气。
爱如捕风,她只是一只徒劳的小鸟。
许安走过来,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无奈地看着她孩子一样恸哭,深情于睫。窗台上的收音机离他的心跳远了,终于清晰,兀自唱着一首忧伤的情歌:“往事若无其事,关系也没关系,我们再来不及重新认识……”
清绘搬着整理箱,沿着黑暗的楼梯下楼,不知道为什么走了二十年,闭上眼睛都能自由上下的楼梯,今天怎么会这么黑。高跟鞋太高了,她一脚踩空,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她本能地捉住楼梯扶手,久久地、久久地,不敢再松开。
她浑浑噩噩地坐在黑漆漆的楼梯上,小声地啜泣,整个世界安静得仿佛末日来临。眼泪流进嘴巴,咸咸涩涩,刚刚重重磕在楼梯护手的唇角剧烈地痛,才发现一颗牙齿已经撞脱。
心也是这样,如一颗牙齿脱落,总以为还在,舔一舔,却已是缺口。
令人无法自拔的,除了牙齿,还有爱情。
清绘想起小时候换牙,爸爸用棉线一头拴在她松动的牙齿,一头拴在门把,轰隆一声关上门……
关上门吧,为了重生。
第四十一章'本章字数:2228最新更新时间:2011032619:29:14。0'
爸爸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画面闪烁不定,是灰太狼追着喜羊羊满地跑。他看得那么认真,屏气凝神,好像不知道清绘站在身后。
清绘把整理箱搁在沙发靠背上,撅起嘴巴,眼泪蔌蔌跌落:“爸,我牙疼。”
“你怎么牙疼呢?”爸爸依然聚精会神盯着电视,漠然地问。
“磕在楼梯上,牙掉了。”
爸爸转过来,看见清绘嘴巴肿着,眼睛肿着,眼泪鼻涕一脸:“啊呦,你看看你人不人、鬼不鬼。”妈妈走后,唯一留给他的就是这句口头禅了。
“你还骂我?”清绘鼻子一酸,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懒得说你。”爸爸起身,“我给你拧一条热毛巾,擦擦脸,敷一下就不痛了。”
清绘仰面躺着,爸爸帮她敷好毛巾,“你是谈恋爱,还是搏斗啊?”
“搏斗。”
“跟谁搏斗?”
“跟我自己搏斗。”
“跟自己搏斗?你是跟爸爸妈妈搏斗,多英雄啊?跟爸爸妈妈搏斗,你永远是赢家。”
“我牙疼,你又说我。”清绘嘴巴肿着,又被毛巾捂着,说话嗡嗡的。
爸爸不再说话,继续看电视,清绘也恹恹地斜在一边看。
动画片真无聊,灰太狼追着喜羊羊跑了一整集。清绘看什么都不顺眼,“喜羊羊,你就让人家灰太郎吃一下会死噢?”
“就是会死呢。”爸爸学着清绘嗡嗡地腔调说话,伸出手,本来想按一下清绘的鼻头,但是看她遍体鳞伤,只好又缩回手,一巴掌拍在自己左手上:“你现在长大了,爸爸说你一句,你顶十句,今天趁你嘴巴肿得不能说话,我跟你谈谈我的观点。”
“你说。”可怜兮兮的声音。
“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好。”
人真的很容易被影响,清绘最近也变得很爱说“好”,看似不懂拒绝,又好似拒人千里。
“这个故事是说什么呢?”爸爸娓娓道诉,“是关于一个男人得到了魔杯,如果他对着杯子流泪,他的泪水就变成钻石。他原先非常的穷,而故事结尾他坐在一座钻石山上,手里握着滴着血的匕首,他的妻子躺在他的臂弯里。”
“他杀了他的妻子?”
“是的,爱情对他来说最重要,只有失去爱情,他才能哭出最多的眼泪,得到最多的钻石。也就是说,当爱情和财富的天平只能倾向一端的时候,悲剧便注定了,所以我们应该平衡一下,爱情有一些,财富也有一些,”
“那他为什么非要杀死自己的妻子,他为什么不能闻洋葱呢?”
爸爸吧唧吧唧嘴,“说不过你,但是你要知道,这个世上,再不堪的人,对自己的孩子都是最真的,这是人的本能,都想把最好的留给自己的孩子,给自己的孩子最周全的保护,但是很遗憾,父母不能和你们一起到老,于是有生之年,总想安排好孩子的一切。”
“如果你有魔杯,如果你想得到最多的钻石,那你要杀的人不就是我?”
爸爸又一次吧唧吧唧嘴,无言以对。
“我很想送一只魔杯给许安。”
“为什么?”爸爸问。
“因为他多了一个妻子。”
“啊?”爸爸错愕,再没有说话,换了一个频道,还是动画片,有小朋友蹦蹦跳跳地唱:好爸爸、坏爸爸,哪个爸爸不打人,哪个孩子不挨打……
唉,明目张胆的洗脑。
有多少年没有和爸爸这样坐在一起看动画片了,安静的时光,只有墙壁的钟滴答滴答,单调、突兀、不停息。
亲情永远比爱情来得隽永。
隔一天,许安的妻子便从老家过来了,穿水浅葱的对襟小褂,齐刘海,大辫子,笑起来两个很深的酒窝,一颗小虎牙,也拎着一只许安那样朴质的木头箱子,站在楼梯口。
许安赶紧下楼,帮她拎箱子,然后一瘸一瘸地扶着她往楼上走。
清绘发现,他的妻子也是一瘸一瘸地走路,比他瘸得更厉害,每走一步,腿都会撩得很高。
清绘今天穿了黑色的a字裙,黑色的丁字皮鞋,眼神呆滞,沉郁寡欢的表情,如丧考妣。一个人爱死不活地靠在门边阴阳怪气地唱张悬的《巷口》,老是想哭。
她还记得五年级的时候,整个漫长的雨季,她都在梦想一双彩色的雨靴和一件彩色透明的雨衣,但她只有一双黑色的雨靴和一把黑色的伞。
她听见许安的妻子一边走,一边小声地问:“她是谁啊?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