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传来编辑的声音,“关于席羚伤人那件事,你猜怎么着?”
庄臣突然笑了出来,“是不是威廉露脸了?”
“是啊!”
“让我猜一猜,是不是他突然撤消原来的起诉,并且表示这一切与席羚无关?”
“咦?你刚刚收到消息了?”
“没有。”
“那怎么……?”
庄臣怎么会猜不中呢?
只要乔杜派出律师介入,事情自然很容易解决。
他在这个行业浸淫日久,尽管不过是第三只眼旁观,却也因此看得特别真,特别清楚。这以后的故事,他也大致能够想象得出来——
威廉拿了钱,按照乔杜的要求,将很快消失在这个城市中,不见踪影。随后,乔杜分别请各大小媒体的高层吃饭,这件事也逐渐不再被提起。
“快写一篇特稿!”编辑在电话那头催促着,语气兴奋。
庄臣却懒洋洋地说,“啊,这本也不算是什么特大新闻。等我先把手头另外一个工作搞完吧。”
“什么?你还有更猛的料?”
“嘻嘻,”庄臣神秘一
笑,“不能告诉你。”
他的确要将刚才那件事调查下去,要将那篇稿子写完。但是他也知道,那篇稿是永远发布出来的,就像萧纪友和席羚那个吻一样,将成为不能说的秘密。只要乔杜一天仍然是娱乐圈的幕后大哥,这篇稿子就永远无法发出来。
聊作娱乐吧。
像他这样的狗仔队,永远就是一个抱着双臂,笑着看戏的人哪。
、开到荼蘼(六)
这种事情,对小人物来说,是天塌下来一般大的事。但是对于有头有脸,有权有势的人而言,也就是破财可以解决的事。
就在知情人士猜测,乔杜这样帮助这个女孩,必定是要全力捧她时,柏高唱片却突然发布一纸公告,宣称已经和席羚接触合同关系。
这次再度掀起轩然大波。媒体一开始摸不着动态,但既然没收到任何禁令,于是便也开始七嘴八舌了。有人说席羚行事桀骜,终究导致不满的,有人说这是曾经身为音乐人的乔杜爱才的表现,没有在席羚最困厄的时刻离弃她,但是却在事后以解约来表达对她行为的不满。
至于在这风波当中,席羚退学的消息,就算是大风波中的小风波,仅仅算是花边新闻了。
不过在这个圈子里,没有任何新闻的热度可以维持太久。接下来,公众的注意力都转移到blackj的首场巨蛋演唱会上了。
blackj四人近期的曝光量大增,柏高公司不遗余力地在电视上大量投放广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上面了。关于席羚这个新人的事,也渐渐地没有太多人持续关注。乐评人和资深乐迷发出的惋惜,也只是投到河流里的小石头,平添些波纹。
阿柴的脸还在面前。
尽管生活在她的脸上增添了些痕迹,但是她依然妩媚,是那种会拍着手大笑的女子。
但是那天,在她错手伤了威廉那天,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向来什么都不怕的女子,露出惊恐的眼神。
威廉满脸是血。
他躺在地上,痛苦地喊着,“你们都是贱人!她当年差点杀了人,你现在也要砍我!你们母女俩,都是祸水!”
在那之后的时间,刷刷地过。席羚已经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时间仿佛就是一片白,眼前只有阿柴的脸,那张被回忆击中的脸。
在黑暗中,她听到有人说“律师来了”。她抬头,那人说,“我是乔杜先生派来的律师。”
乔杜……
她忽然对这个名字,感到疏离的陌生。似乎那只是写在羊皮纸上的咒语,与己无关。
对方又重复了一遍,“乔杜先生委托我……”
事情很快得到解决。她被告知,威廉只是受了轻伤,且对方承认是自己主动攻击。席羚被律师领出去,站在警局门外的寒风中时,看到马路那边的阿柴。她脸容憔悴,美丽的黑色长发松软地覆下来,深秋的天气,只随意披了件橙色长衣,提了一个黑色大手提包。在夜色中看来,映亮了她那张曾经美得让人心颤的脸。
“席小姐,乔先生让我……”
顾不上那个律师说什么,席羚忽
然撒手往马路那边跑。四面八方的车子,川流不息着的,突然乱了阵脚,喇叭喧嚣起来。
待她跑到马路那头,却赫然发现阿柴已经不见了。
是幻觉吗……
席羚正怔怔地站在街头发呆,那律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到她跟前,擦了把汗,才说道,“乔先生说,请你过几天回公司,无条件解除合同。”
席羚转过头来,“你说什么?”
这女孩子眼睛极为明亮,此时却仿佛失去焦距般,有点失神而空洞。律师有点担心她走极端,也不再说话,只塞了份文件到她手里,又扬手叫停了一辆的士,将她塞上车。掏出她的地址,跟司机说了一遍,又将那纸条递给司机,便离开。
席羚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会到家的。只记得,推开门,空荡荡的……桌上留着一张纸条,是阿柴留下的。上面歪歪扭扭的,大大地写着“对不起”三个字,再也没有其他。
这次,和外婆离开的时候不一样。
因为她什么也没有了。
但是席羚没有感到伤心,只是身体无比地空虚。她精神恍惚地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取出冰冻的矿泉水,大口大口地喝。冰凉的感觉占据了全身。
转过脸,发现厨房的垃圾篓里,放着一团揉得皱巴巴的废纸。她蹲下来,将废纸团捡起,展开,看着上面属于阿柴的字——
“我果然还是不应该回来的。乔杜说得对,我只有离开你,你才能过得好——虽然说这些话的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多年后再见,我发现他恨我,就跟我恨他一样。但那又怎么样?反正当年,他醒来后没有将我告上法庭,现在,他也答应了会为你请律师,为你解决这件事,那就够了。
这笔怎么回事?快没水了……”
写到这里,阿柴在纸上划了几道杠杠,又写道,“算了,当我自说自话吧。”
没有其他字了。
席羚将这张纸翻过来,发现再也没有其他内容了。
她闭上眼,又睁开眼,突然看到那张纸上,逐个字逐个字地,浮现出一行字。但当她要认真细看时,却又什么都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