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羚——”邵姐从门后探出脑袋来,“还有十分钟换班。”
“没问题。”
邵姐看了看她的脸,没说什么,然后关上了门。
自从上次她跟在裴彦行身后,在众目睽睽中步出酒店,上了他的车后,这里的人再也没有跟她说过一句半句与工作无关的话。他们都有意识地躲着她。一开始,是以敬畏的、羡慕的、妒忌的眼光注视着她。
然后,在有杂志刊登出裴彦行和未婚妻vera复合的消息后,便不时会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在背后说她狐媚,表面
上矜持寡言,却用手段勾引裴彦行。
“只可惜,裴彦行终究还是要和门当户对的世家名媛一块儿。”
“虽然她长得很是好看,但是像这样的豪门,要什么样的美艳大明星不可以,怎么会选中一个打工小妹呢。你看,像二公子裴彦铭的绯闻女友哪点不比她好?”
“主要是裴敬狄那关很难过的。他只能接受vera那样的名门名媛,就是所谓的演艺圈大明星,也难入他的法眼。”
有人“嘻嘻”一笑,“这么说,想嫁入豪门,那是席羚她痴人说梦了。”
门赫然被拉开,席羚穿着制服突然现身在门后。原本正在休息室里嚼舌头的女孩子看到她的身影出现在镜中,都吓了一跳,回头看着她。却见她径直走过来,眉宇间没有丝毫畏惧,大家都怔住了,一刹那忽然有些不安与羞愧。
只见席羚擦过她们身边,站在洗手池的镜子前,认真地洗手,擦干净,理了理制服,用梳子仔细梳理好头发,然后转身走出去。
由始至终,她都没有看那些人一眼。
休息室中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她们依稀觉得,那个一开始看上去沉默寡言,逆来顺受的女孩子,好像有点什么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写文的动力是:为了对仅剩的读者(尤其每篇都评论的yng)和文中的角色负责
、cb公司(一)
从什么时候开始,席羚赶到自己的内心一天比一天更为强大——是刻意压抑也好,是真正成长也好。除了在酒店的工作外,她也开始报名去上课,去学平面设计——cb公司不让她从事音乐相关的工作,她总得找条后路。
那天她晚上下课后回家,屋里没有人,琉里用白色马克杯压了张纸条,“我今晚在学校备考。好苦逼啊!给你泡了枸杞菊花水,记得喝。”
纸条下还有一封信,收件人是席羚。
她拆开,慢慢地将那封信看了一遍,然后又看了一遍,最后将它压在杯子下。她的手有轻微的颤抖,水从杯中洒出来一些,湮在杯子底部边缘,渍成一汪圆形水印,将信纸上那印刷体的“cb娱乐股份有限公司”几个字渍模糊了。
那水印渐渐扩大,以非常缓慢的趋势,逐渐地使信件上的其他字迹也都模糊了起来——那些态度强硬的语句,要求她前往cb公司办理手续的语句。
席羚用右手握着杯子,慢慢地啜饮一口杯中的水。
低下头,再重头到尾看了一眼那封信,然后,将它揉成一团,扔到废纸篓中。
因为没有收到回音,过了几天,cb公司又来了信件。过了一周后,来了第三封。每次的正文内容都跟上一封一样,只是最后那封后文增加了些言辞更为激烈的语句,说如果不去的话,要对她收取违约金。
席羚默默地数着信件上的那个数字,嘴角突然浮出冷意的笑。
她不会被什么打败。
她决定去。
当席羚走到cb公司的所在大楼外,她抬头看着那玻璃幕墙上反射出来的日光,觉得那日光仿佛直刺入她的眼睛,眩目得让她睁不开眼。
不,让她眩目得睁不开眼的,是回忆。
是那天萧纪友驾车带她到这大楼外,指着这写字楼的玻璃外墙对她说,这是他们俩的公司;是那天萧纪友拿出一个蛋糕对她笑着说“生日快乐”;是那天萧纪友用一个粗糙简陋的指环圈在她指根上,圈住她以为即将到来的幸福。
她低下脑袋,让自己的目光躲避开那刺目的幕墙,迈步跨入这里。
采光通透明亮的接待大厅里,人来人往,一股商业气息浓厚,看不出来这是音乐公司的心脏。她走到前台接待处,报出自己名字,前台小姐在电脑系统上查找后,礼貌而热情地告诉她,“有人在八楼三号会议室等你。”
有人。
这个字眼让她心头突然一紧。但是旋即又平复下来。
不会是萧纪友。
他是这里的老板。不会是他。
步入椭圆形会议室,里面早已经坐着两位工作人员。见她进来,都礼貌地跟她打招呼,示意她坐下。
他们将文件放在她面前,跟她讲解。她一直沉默。然后,他们问:“有什么问题吗?”
席羚看了看文件,指着上面signature的位置:“在这里签字,是吗?”
对方点点头。
她拿起笔,飞快地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几乎没有费多少时间。那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有点愕然——他们从事这个行业以来,从来没见过有人对自己的未来如此不负责任的。
但他们没说什么,见她在文件上签完名,便让她等一会儿。接着,两人走了出去。席羚不知道自己要等什么,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修长纤细,在某些地方有茧,那是一双弹奏乐器的手,是一双创作曲谱的手,充沛着她感情的音乐从双手指间流泻出去。
但这双手,现在已经离音乐这样远。除了在五星级酒店宴会厅里根据客人的需求弹奏钢琴曲外,再也没有跟音乐相关的事情,会在这双手上停留。
也许,现在坐在这偌大的会议室里,签下这份将自己音乐生涯禁锢住的合约,也是一件跟音乐稍微沾边的事?
席羚觉得有点荒唐,有点可笑。她用手捂住脸颊,似乎在试图阻隔这漫漫的、令人窒息的现实。她在双手掌心与脸颊接触所带来的温热中,闭上双眼,脑中不可遏制地回想起过去的一幕幕。
自己到底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到这里来的?
她回想起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