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李文翰和这头毛驴之间有一种特殊的难舍难分的感情,打心眼里舍不得卖了它。但是,李文翰知道,自己家的的经济状况已经不是捉衿见肘的事了,而是到了山穷水尽借取无门的地步了。父亲操劳了一生,无论如何不能简简单单地把父亲发送了。何况,父亲一旦走了,就再也没有孝敬父亲的机会了。为了要让父亲走的风光一些,李文翰决定把毛驴卖了。
“俺前些日子就想把毛驴卖了,之所以没有卖毛驴,一方面怕父亲知道了难过,另外还有一个想法,只要毛驴在,它不仅可以帮咱种好地,而且还可以帮俺去拉脚。尽管咱眼下拉了不少饥荒,等咱爹好了,俺只要起早贪黑地干一年就能翻过身来。可是,眼下正好处于青黄不接的时候,有钱的人家咱都向人家借过钱了,不好意思再管人家借了,其他人家那有几个有钱的,只好卖毛驴了。”李文翰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丧事再从简,没有几百块钱也办不下来,即使把毛驴卖了,恐怕也不够……”
常言道:上山打虎易,开口求人难。虽然如此,当一个人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时,即使再不情愿做的事情也不得不去做。眼下的赵金芳就是如此,她虽然知道田家兴看不起李家,不愿意和李家来往,跟他借钱十有八九借不来。可又觉得,这次借钱不为别的,是为了发送老人,不看活人面总得看死人面吧,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试试。
“俺也都想过了,也没处借去了,又没有其他的办法,只有二姐夫手里有闲钱,实在不行,只好去找他了。”
“跟他借?他对咱咋样又不是不知道,他不借给咱没关系,俺担心不但不借给你反而惹一肚子气。算了,你不用管了,俺再想想别的办法。”
“他困难的时候,咱又不是没帮助过他,咱从来没求过他,更没有欠过他,他总不至于绝情到那种地步吧。”
说起田家兴,近几年真是时来运转,步步都踩到“点”儿上了。土改时,先是在工作组里帮着记记账,后来就成为工作组的正式成员了。土改结束后,先是在县政府当管理员,没多久就成了县政府的事务秘书了。田家兴虽然对李家的处境十分清楚,对李文翰夫妇的为人也了如指掌,但是,他一直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至于为什么,原因很简单,李家多灾多难太穷了,担心跟李家来往不但占不着便宜,反而会沾一身晦气。他知道,李家为给李老汉治病,不仅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而且,还拉下了一屁股的债。眼下的李家,已经揭不开锅了,说不上那一天该找自己借钱了,最好离李家远一点。
在旧社会,“县衙”在老百姓眼里就是鬼门关,别说进去,瞅一瞅都浑身起鸡皮疙瘩。现在虽然解放了,但是,由于经济十分困难,县政府盖不起新的办公室,只好把过去的县衙修了修作为临时办公的地方。虽然“衙门”已经是县政府了,在里办公的已经不是“县太爷”了,用不着害怕了,但是,地方还是那个地方,大门还是原来的大门,老百姓心有余悸,依然望而生畏。
吃了饭,赵金芳就领着大柱进了城。来到县政府大门口,赵金芳的心不由得怦怦地跳起来,她定了定神,胆怯地朝里面瞅了瞅,一看虽然也有人出出进进的但却鸦雀无声,不由得想起了戏剧里县太爷审案子的场面,立刻犹豫起来。心想:这地方自己从来没有进去过,既不知道田家兴在哪间屋子里办公,也不知道里面的人都什么脾气,如果自己贸然进去…弄不好会被赶出来的。但是,当奄奄一息的李老汉在她眼前一闪时,她不再犹豫了,领着儿子朝门卫室走去。到了门卫室,吞吞吐吐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是不是有啥事啊?”门卫上下打量了一下赵金芳问道。
“俺想找个人……”赵金芳胆怯地说。
“找谁啊?”
“找田家兴。”
“你是他嘛人啊,找他有嘛事啊?”
“他是俺姐夫,俺找他是想……”想借钱的话,赵金芳实在是说不出口。
“你不要说了,俺也就是随便问问。看见了吗,田秘书就在前面那栋房子里办公,进了门往右走,最里面那个屋就是他的办公室。”
赵金芳瞅了瞅前面的那栋房子,从她的脸上看得出来,她还是有点胆怯和犹豫。
“你不用怕,现在的当官的跟国民党和日本子的官不一样,对老百姓特别好,进去吧。”
赵金芳一看门卫挺和气,里面的人也指定错不了,心里踏实了许多,就领着儿子进去了。到了田家兴的办公室门口,又犹豫了好半天才抬起手轻轻地敲了两下门。只听见里面很客气地说请进。赵金芳进了屋一看田家兴正在看什么东西,就轻轻地叫了—声姐夫。
田家兴抬头一看是赵金芳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子,脸立刻耷拉下来了。并且很快意识到,他最担心的事情不仅来了,而且想躲都来不及。让他更恼火的是赵金芳竟敢到县政府来找他,心想:你说你,咋不知道深浅呢!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在这里面办公的都是什么人吗!这地方是你这种土里土气的人想来就来的地方吗!你知道别人都会用啥眼光瞅你吗!俺好赖也是个秘书,如果人家知道你是俺的小姨子,俺有多难堪你知道吗!赵金芳啊赵金芳,你不嫌丢人俺还嫌丢人呢!田家兴又气又恨。
田家兴冷冰冰的样子不仅让赵金芳很尴尬也很寒心,她后悔当初不听丈夫的话,以至使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穷人本来就比别人矮三分何况还要求人呐,该忍的时候还得忍,赵金芳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对儿子说:“大柱,叫姨夫。”
大柱虽小,可也知道看人的脸色,一看二姨夫待理不理的样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本来不想叫姨夫,母亲发话了不得不听,很不情愿地叫了一声姨夫。田家兴对大柱叫不叫他姨夫并不在乎,所以,他连答应都没有答应。
慢条斯理不冷不热地说:“你娘俩……”田家兴本来想说你娘俩胆子不小啊,竟敢到县政府来找我。但转念一想,算了,犯不上跟她计较,还是尽快把她娘俩打发走了是上策。想到这里,就没有继续往下说。“你来有什么事吗?”
“二姐夫,大柱他爷爷看样子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实在没办法了…想跟你借点钱。”
“你看看,我就知道非是这种结果不可。不是我这个当姐夫的不通情达理,你们明明知道他得的是不治之症,干嘛还非要给他治不可!如今怎么样,把他的病治好了吗!为了落个孝顺的好名声,不但没有治好他的病还拉了一屁股的饥荒,我真不明白你们这是何苦呢!”不管赵金芳受了受不了,田家兴劈头盖脸地把赵金芳数落了一通。
“当父母的养儿育女为的是啥,还不是为了老了有人照顾吗,一旦自己走不动爬不动了,能有人端个茶倒个水吗,有了病能给自己治吗。不然的话,要儿女干嘛。乌鸦反哺羊跪乳。当儿女的就是再穷也不能不管老人的死活啊。俺两口子,压根就没有想落个什么孝顺的好名声,只是想尽到当儿女的责任,把老人的病治好了,让老人多享几天福。”赵金芳万万没有想到田家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仅不通情达理而且还侮辱自己。
“你怎么想别人管不着。可你想过没有,为了老人也不能把亲戚朋友都折腾穷了啊!你们跟这个借钱跟那个借钱,把钱都借给你们了,你们什么时候能还上?指望什么还上?他们还过不过日子了?”
赵金芳的脸就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一样立刻红了,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数落,也是第一次这么难堪,心里犹如被锋利的尖刀狠狠地捅了一刀一样疼。
“三妹妹,我是为你们好,你不领情没关系,我也不在乎。不过,不是我不通情达理,也不是我给你叫苦,别看我是吃官粮的,一个月也就那么几个钱,我又常年不在家,你姐姐又不会种庄稼,一年下来也不过是年吃年用,手头也…”此时此刻的田家兴左右为难,借吧,怕李家还不起,到时候打了水漂。不借吧,又显得自己太无情无义了。思量再三才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掏出十块钱:“我手头就这十块钱,你拿去用吧。”
“你说的没错,俺两口子是把亲戚朋友折腾的够呛,但是,俺绝不会赖账。俺虽然没有文化,可俺听人说过:受人点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放心吧,俺欠谁的情、谁的钱、谁在俺最困难的时候接济过俺,俺都记着呢,俺不仅会还,而且会加倍还。你既然也很困难那就算了吧。再说了,俺眼下是需要钱,可也不差你这十块钱。”霎时间又一股羞辱感涌上了赵金芳的心头,她再也待不下去了,说完拉着大柱就走。
田家兴一看赵金芳生气了,他不担心别的,担心一旦赵金芳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其他人倒不在乎,老丈母娘和大舅嫂能饶了自己吗,自己以后就别想去赵家庄了:“三妹妹你等等,二姐夫也知道这点钱不好干啥,姐夫也是心有余力不足。拿着吧,你要是不拿着……”
赵金芳说什么也不要。田家兴让大柱拿着,大柱也说什么不要,田家兴只好把钱硬塞给大柱了。
“你不用担心,俺秋天卖了棉花就还你。”赵金芳虽然是个十分要脸面的人,但是她的心太软了,往往宁肯自己丢点面子也不想伤害别人。当想到姐妹之间的关系时只好把钱收下了,然后转身出了办公室。
赵金芳怀着满腔的屈辱出了政府大院,她感到胸口特别堵得慌,堵得喘不上气来。她一连深深地呼了好几口气才感觉好点。她回头看了看政府大院,十分伤心地摇了摇头。她不想再去求人了——甚至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去求人了。但是又一想,老人辛苦了一辈子,总不能买一领席子把老人一裹就埋了吧?如果草草地把公公发送了,即使公公在九泉之下不指责自己,自己又有何脸面面对街坊邻居和亲朋好友?不为自己,就是为了丈夫的脸面,为了将来不后悔,也得想办法去借钱。找谁借去呢?她想来想去也只有再去找大姐了。想到这里,拉着大柱就走。
虽然大柱还很小,可他也明白田家兴话里话外的意思,也知道母亲为什么如此伤心和痛苦,出了政府大门,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县政府的大门,那个不知道已经经历了多少个朝代的大门,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田野里,赵金芳急匆匆地朝前走着。大柱毕竟才几岁,还是个的孩子,出了县城走了不多远就有点累了,渐渐地落在了后面。心急火燎地赵金芳不由得一阵心烦,大声呵斥道:“大柱,快点走!”
大柱一看母亲发火了,又坚持着走了—会儿,没走多远又走不动了,就坐在地上耍起赖来:“娘,俺走不动了,歇会儿再走吧。”
赵金芳只好又返了回来。尽管她有点生气,当发现儿子满脸汗水时不由得又心疼起来,撩起衣襟给儿子擦了擦脸上的汗。
“娘,俺渴了,想喝水。”
“你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上哪弄水去,好孩子,一会儿就到你大姨家了,再忍一会儿吧。”赵金芳瞅了瞅四周为难地说。大柱点了点头。歇了一会儿,赵金芳一看快中午了,对儿子说:“大柱,你爷爷病得很厉害,再晚了恐怕来不及了,听话,别再歇了,赶快走吧。”
虽然大柱还想再歇一会儿,但是,当他想到病中的爷爷时,赶快站起来,跟着母亲朝大姨家所在的村庄走去。当娘俩路过一个村子时,一只狗突然从旁边窜了出来,汪汪地叫着扑了上来,大柱吓得赶紧躲到母亲身后去了。万分焦躁的赵金芳骂道:“不通人性的东西,连你都看人下菜碟!”边说边从路旁捡起一根棍子狠狠地朝狗砸了下去。
狗吓得掉头就跑,跑了几步就停下了,仍然汪汪地叫个不停。赵金芳理也没理,和儿子继续朝前走。出了村子不远就到大姐家了,赵金芳走到大姐家的大门口,一看大门敞着,就和儿子进了院。
这时,赵金芳的大姐正在院子里的棚子底下忙着做饭,董世忠坐在一边抽着烟,大姐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是三妹妹和大柱,赶忙站了起来:“俺寻思谁呢,原来是你娘俩!”大姐把大柱拉到棚子底下,一边给大柱擦脸上的汗一边心疼地说:“老天爷也真是的,看把俺外甥晒成啥样了,快坐下凉快凉快。”
“大姨,俺渴了。”
大姐赶忙倒了一碗凉开水递给了大柱。大柱一口气就全喝光了。
“大柱,过来,让姨夫看看长高了没有。”大柱跑到大姨父面前亲切地叫了一声大姨父。董世忠摸着大柱的头说:“这小孩就好比施足了肥的小苗一天一个样,再过几年就能赶上姨夫高了。”
“你公公的病咋样了,见没见好?”大姐问赵金芳。
“俺正为这事犯愁呢。家里的钱已经花光了,可是病不见好不说反倒一天不如一天了,俺和大柱他爹打算这两天就把后事都准备好了,若是冲一冲好了更好,如果不好,也不至于到时候手忙脚乱丢三落四误了事。”
“是不是又缺钱了?”
“大姐…为了给大柱他爷爷治病,已经连花轱辘车都卖了,如今就剩了一头毛驴了,看来也留不住了。俺知道你已经把钱都借给俺了,俺也不好意思再张口和给你借了,有没有别的办法,俺就去了二姐夫那里,想向她借点钱,没想到他…”赵金芳把借钱的经过告诉了大姐。“把俺损了一顿不说,只借给俺十块钱,俺本来不想要了…俺不怕卷了他的面子,俺怕俺二姐知道了面子上过不去,只好收下了。”
“他也就是有‘国家干部’这顶帽子替他撑着,论起做人做事来,他连个老百姓都赶不上。从你二姐和他结婚到现在这么多年了,他把哪个亲戚放在眼里了,别说向他借钱,就是喝他一碗水他都心疼好几天,以后有事不要去找他,只管来找大姐好了!”
“你二姐夫就是那种眼睛长在脑门上只朝上看不朝下看的人,做起事来,目光短浅脚底下刨坑,只顾自己不管别人。以后不再求他就是了,犯不上跟这种人生气。”董世忠说。
多少年来,穷也罢富也罢,李家人一直都十分看重亲戚之间的情分,和朋友、乡里乡亲处的也都很融洽、和谐。不仅如此,城里城外的人都知道李老汉油饼烙的好,不管谁家有婚丧嫁娶或者其他的大事小情都喜欢找他帮忙,李老汉从来没有推辞过,即使正在干活,放下手中的活就走。对待亲戚,那就更不用说了。每逢大集或庙会,不管哪个亲戚,只要到自家来,如果手头宽绰就多弄几个菜,不宽绰的时候,至少也得烙油饼炒鸡蛋吃,从来没有吝啬过。不仅如此,临走的时后还非让来的人带一些油饼回去不可。若是谁家生活上有了困难,不用说,也是竭尽全力相助。在李家生活好的时候,虽然说不上门庭若市车水马龙,可也人来车往的总不断。不管穷亲戚还是富亲戚,从来都没有嫌烦过。你来我往、借借取取、多了少了,也从来没有计较过。对于李家的为人,亲朋好友和左邻右舍,没有一个说出不是来的。
“大姐,俺家虽然穷点,可俺和大柱他爹都是个要脸的人,不但不愿意求人更不愿意欠别人的。这么多年了,俺向他借过啥?要过啥?啥时候白吃过他们的、白喝过他们的?那几年俺二姐夫他爹经常闹病,他们家的日子也并不比俺家好多少,俺不仅没有瞧不起他们还尽力地帮助他们。他们家的人无论啥时候上俺家去,吃馒头炒菜的时候都很少,那次不是烙油饼炒鸡蛋,有的时候还做几个菜。不管吃啥,从来都没断过肉,哪一次慢待过他们?俺心疼过吗?要是缺啥少啥,只要是俺有的,俺啥时候没有接济过他们!等俺有困难了,他咋这样对待俺呢!咋就…你瞧不起俺也就算了,你总得给李家点面子吧!你总得让俺在李家抬起头来吧!”想想过去再看看眼前,别人袖手旁观倒也罢了,作为亲姐夫竟然如此寡情薄义,赵金芳伤透了心。
“妹妹,大姐不是个糊涂人,谁好谁坏、是非曲直都在大姐心里呢,别生气了。”
“你和姐夫帮俺帮得够多了,俺本来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可是,想来想去再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只好又找你来了。你要是有就再给俺凑点,要是没有也就算啦,俺不会怪你和姐夫的。”
“以后不要再说这些话,你不来找大姐找谁去,姐还没有困难到揭不开锅,就是真的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一个大饼子掰两半,有姐吃的就有你吃的!”大姐转过头去又对丈夫说:“你看看咱家还有多少钱,都给三妹妹!”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富。大爷才过了几年顺心的日子啊,咋说不行就不行了呢。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咋就不能让好人多活几年呢。”董世忠进屋把钱拿出来也没有点就全给了赵金芳。“人们常说,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天大的事,一咬牙也就过去了。何况,还有这帮人呢。你尽管放心,除了他,这些人谁都不会看你和妹夫的笑话的。先把这些钱拿去用着,俺和你姐马上就去张罗,明天一大早就把钱送过去。”
“姐,姐夫,你们可别再向别人借钱了。等卖了驴看看再说吧。今天的事千万别告诉咱爹咱娘,不然他们又该担心了。姐,姐夫,俺走了。”
“再着急也不差吃顿饭的功夫,饭马上就好了,吃了再走。”大姐并不单单是为了让妹妹吃顿饭,赵金芳那憔悴和忧伤的样子,不仅让她心痛也让她担心,她想趁吃饭的功夫好好劝劝妹妹,等妹妹平静下来以后再走。
“不了,回去晚了大柱他爹该着急了。”赵金芳虽然知道大姐的用心,但是,她无论如何也呆不下去。
“你不吃也就算了,大柱好不容易来一趟,总不能让孩子饿着肚子回家吧。”说着跑进屋里拿出一个糖罐子,从锅里拿了一个馒头夹了一些白糖,对大柱说:“那就将就着吃个馒头吧,别着急,吃完了再走。”
“姐,俺现在急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还是让俺走吧。”又对儿子说:“大柱,一边走一边吃好吗?”大柱点了点头。“姐,姐夫,俺走了。”说完,拉着儿子就走。
大姐最了解妹妹的脾气了,何况又是处于眼前的情况下,强留反而不好,就没再说什么。出了大门口,大姐想再送送妹妹,赵金芳说什么也不同意,大姐和丈夫只好站下了。大姐看着多灾多难的妹妹和年幼的外甥对丈夫说:“唉,大爷这一病不要紧把家底子全折腾光了,往后的日子可咋过啊。你说,三妹妹招谁惹谁了,做啥对不起人的事了,干嘛让她一步一个坎儿呢。都说老天爷最公平了,人间所发生的事没有老天爷不知道的,俺就不明白了,眼看着三妹妹一家被折磨的死去活来,为啥就是不管呢?难道就不能发发慈悲救救他们一家吗!”
“哪来的老天爷啊,都是自欺欺人。不过,说来也怪,人要是顺当了一顺百顺,要是倒起霉来接二连三没个完,连喘口气的功夫都不给你。这回三妹妹家又元气大伤了,恐怕没个三年五载的缓不过来。唉,也亏得三妹妹和三妹夫刚强,始终有一股子不服输不屈服的劲头,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恐怕早就垮了。眼下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不管将来如何,咱都得想办法帮他们渡过这一关。”
“人们都说:黄鼠狼专咬病鸭子。看来这话一点也不假,人世间,锦上添花的事到啥时候也轮不到老百姓,倒是雪上加霜的事,老百姓想躲都躲不过。”
“人们都说有多大的难就有多大的福,吃多少的苦将来就有多少甜。可是,三妹妹家遭得是什么难吃得是什么苦啊,哪能受得了啊。再说了,谁知道‘福’和‘甜’什么时候来啊。唉,也只能求老天爷能可怜可怜妹妹一家,不要让妹妹一家再有其他的灾难了,尽早时来运转快一点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