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想让李文翰当社长或者副社长的事钱有利也听说了,他比谁都清楚,自己无论从哪方面都竞争不过李文翰。一旦李文翰进了管委会,有他盯着自己,自己要想随心所欲就难了。还有另外一种更可怕的结果,自己别说当会计甚至连管委会都进不去,将来不得不受李文翰的管制,这也是他这几天最闹心的事。
“爹,有人想让李文翰当副社长,他的互助组搞得好,手底下又有一帮人,选上的可能性都很大。如果他进了管委会,有他盯着俺,俺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咒念了!”
“大哥,老二说的说没错!他要是掌握了合作社的生杀大权,咱们钱家可就遭殃了!”钱老二说。
“凭心而论,李文翰虽然没念过几天书,但他很聪明,他实际的文化水平要比你高得多。只可惜,此人具备当官的才德却没有当官的野心和缘分,你们不用担心。”
“他要是从中捣乱呢?”
“爹虽然没有直接和李文翰打过交道,但是,他的品行爹还是知道的,他是不会干那种事的。再说了,钱家这么多人,他还不至于熟视无睹、明目张胆地和钱家作对。其他的事你就别想了,马上去办一件事。”
“啥事这么着急?”
“城关村不就是几百口子人吗,你们哥几个闲着没事挨家挨户地走走,事先打打预防针,告诉自家人不许选李文翰,再对有些人适当地施加点压力,这样一来,即使李文翰想进管委会,有些人也想选他,他也休想超过半数。不过,打预防针的时候,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来硬的。一句话要见机行事,要讲究讲究方式方法,要有耐心、要心平气和、要善于套近乎,看人下菜碟,软的不行再来硬的。实在不行就采取售卖的办法给点好处——比如钱,千万不可胡来。记住,无干啥都要三思而后行,不能不管不顾的,想干啥就干啥、想说啥张嘴就说。爹刚才对你说的话不准你对外人说,哪怕是自家人也不行!记住了吗?”钱老大为防万一又说嘱咐道。
“哪能给他们钱呢!一旦把钱给他们了,到时候咱又不能一个一个地看着他们,万一他们不选咱,结果闹了个竹篮子打水一场空,钱不是白花了吗,不能干这种傻事!”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哪有见钱不眼开的,哪有见钱不捡的,哪朝哪代没有花钱买官的?现在和过去有所不同,不仅要往上送还得给下面一点好处。说白了,给投票的人一点好处,这叫花钱买选票。你放心吧,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无论是当官的还是那些穷的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没有不要的也没有敢糊弄咱。再说了,咱有一点谁也比不了,缺啥也不缺钱,就是有那么个八的不投咱的票也没关系,就当打水漂玩了。再说了,投的这点钱,只不过是先让他们给保存几天,羊毛出在羊身上,一旦当上会计回来的恐怕远不止这些,而且小何流水源源不断。”
“俺心里总是没有底。”
“你瞧你那点出息,一会儿尾巴翘天上去了,一会儿跟霜打的菜一样蔫头耷拉脑,你有啥没底的?只要把爹说的这些事做好了,选举的时候,他李文翰休想超过半数,非落选不可!翻咱呢?上有人在暗地里做工作,下有杨占全和你们弟兄帮你,会计不是十拿九稳的吗,又啥好担心的?爹说的这些话不准你对外人说,哪怕是自家人也得分是谁,记住了吗?”钱有利点了点头。“还有一件事,爹不得不再唠叨几句,咱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你一定要在大伙面前树立一个稳稳当当、和和气气、有礼貌的好形象。”钱有利面露难色。“这件事你就是装也得装几天!”
“听了大哥的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大哥,别的二弟干不了,要说拉拢人和吓唬吓唬那些胆小如鼠的人,二弟可是一把好手,全金县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来!再说了,你都能把脸皮豁出去,二弟的脸皮值几个钱,有舍不得的!以后凡是你不便出面的事都交给二弟办好了!”钱老二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爹,有些话你说的有道理,有些话…俺觉得你的胆子似乎越来越小了,有点怕事了,老这样下去可不行,会误事的。”
“你懂个屁!爹吃过的咸盐比你吃的粮食都多!过得桥比你走过的路都长!爹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早已经是全县有头有脸的人了!你也不好好看看你自己,除了会在大树底下乘凉还会干啥!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你可以把爹的话当耳旁风,但是,一旦出了事可别说爹心狠不管你!”
“有利,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听你爹的,你爹咋说咱就咋办!”钱老二不知道大哥为什么这么爱发火,也不知道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觉得到了该走的时候了。“大哥,我现在就去办,你就等着瞧好吧。”
钱老二从钱老爷子家出来就走东家串西家忙起来。这回钱老二可不同寻常,变得格外聪明,不管到了谁家,先是叔叔大爷、七大姑八大姨的套一阵近乎然后再说正事。而且,不管人家欢迎不欢迎愿意不愿意听,都死皮赖脸地说个没完没了,直到把人家说的不难烦了,不得不答应了为止。
钱老二走后,钱有利也赶紧找钱有财去了。找到钱有财后,让他赶紧把自家弟兄都招呼自己去。
“二哥,招呼他们干啥,又有啥事了?”
“当然有事了,没事招呼他们干啥!”
“啥事啊这么着急?”
“你咋这么啰嗦呢!一会儿就知道了,叫他们都赶快来!”想了想又说道:“一个也不能少!”
钱有财一看钱有利不仅像火燎了屁股一样着急,而且还急赤白脸的,怕再被钱有利没鼻子没脸地呲打一顿就没有再问,连跑带颠地走了。没多大工夫,钱家的哥们就都来了。钱有利一看都来了,咳嗽了一声,挺了挺胸铺,慷慨激昂地讲起话来。
“今天把大伙招呼来没有别的事,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马上就要成立合作社了,将来合作社能不能搞好暂且不说。有一件事必须弄明白了!咱们钱家在城关村不仅是大户,而且,土地和农具也最多最好最全。说心里话,把土地和农具都交给合作社,二哥舍不得也不放心,恐怕他们种不好庄稼,打不多少粮,白白地浪费了地。更主要的是,咱们钱家是什么人家?是金县有名的大户!多少年来,都是咱们钱家左右着城关村!成立合作社以后,如果合作社管委会里没有咱们的人,不管啥事都是他们说了算,他们想怎么摆弄咱们就怎么摆弄咱们,你们说:咱们都成了啥人了?都成了给他们打工的了!到那时候,城里城外的人都得笑话咱们钱家没人了!这几天俺一直在琢磨咋办,最后终于想明白了,要想保护咱们钱家的利益,要想将来不吃亏,合作社管委会里必须有咱钱家的人!”
“那当然了!没有咱的人,咱就把合作社给他搅黄了!”钱有财洋洋得意地说。
“胳膊拧不过大腿。大势所趋,想把合作社搅黄了是大白天说梦话,谁也没有那么大的章程。唯一的办法,就是得想办法在管委会里。”
“二哥,你不是把要当社长的风都撒出去了吗,还要干啥?”
“老爷子不同意。”
“不当社长,还得弄个有实权的职务,那…当啥啊?”
“当然哪个权力大弄哪个呗。二哥问你们一个问题,合作社里谁的权力最大?”
“那不是明摆着吗,当然是社长了。”
“除了社长,谁的权力最大?”
“副社长呗。”
“不对,第二位的是会计。”
“会计的权力就是扒拉算盘珠子,他有啥权力啊?干嘛要当会计,要干咱就干社长!”
“你啊,不管啥事从来不动脑子,从古至今,人们看中的和朝思梦想的就两个字——权、利!能当官的当官,当不上官的就想办法去捞取金钱财富!很多人的眼睛都盯着第一把交椅,认为谁坐在第一把的位置上谁的权力就最大。社长的权力是比会计的权力大,但是,风险也大。操心费力、得罪人还不一定能捞到好处。会计看上去官不大,可他是合作社的大总管,无论啥事都瞒不了也离不开他。无论是社长、副社长还是社员,几乎所有的人都有求于他,都得高看他一眼!你们都想想,不管合作社有啥好处,能没有会计的吗?不管有啥好事,有社长的就有会计的。更主要的是,亲亲朋友还都能借上光。这就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二哥想好了,咱钱家可以不当社长、副社长,但是,会计必须是咱钱家的人!只要财和物掌握在咱的手里,就等于控制了整个合作社!不过,要想当会计就必须先进管委会,管委会的人都是经过选举产生的,能不能选上就不好说了。这可是关系到咱们钱家的前途命运的大事,把你们都叫来就是商量商量如何才能把咱自己的人选上!我说的你们都明白吗?”钱有利神采飞扬,把刚才憋在肚子里的气总算放出来了。
“明白,连这点事都弄不明白不是白活了吗!”
“以后不管干啥,要多动动脑子。别一说当官,也不管有没有好处、扎不扎手就捡大的摸,以后学着点!”
“这是俺的老毛病。俺也想向你学习,可是,俺的脑袋也就是比尿罐子强点,啥东西都装不进去。何况有二哥在前面领路,俺跟着走就是了,费那个脑筋干啥。二哥,俺们兄弟几个都不是当会计的料,你比俺们几个聪明,文化又高,你当会计最合适不过了!”钱有财不但没生气反倒很高兴。
“那好吧,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从今天开始,你们都要到各家走走,动员他们,选举的时候都投二哥一票。另外,听说王振岭、大成、冬子撺弄了一帮人想让李文翰当副社长。李文翰可是咱钱家的死对头,他要是上去了,咱钱家可就没有好果子吃了!所以,不管采取啥办法,要让李文翰知难而退;让王振岭、大成、冬子他们几个打消选李文翰的念头。要让他们知道,谁要是选李文翰就永远别想好!”
“你放心吧,哥们就是头拱地也要让你选上!”
“二哥,这样做不太好吧,人家会说闲话的。”钱有成说。
“说闲话,说什么闲话!这件事不仅关系到咱们钱家眼前的脸面,也关系到咱们钱家未来的命运。俺之所以连脸皮都不要了去争这个会计,还不是为了大伙吗!偷鸡还得搭上一把米呢,又想当婊子又想树牌坊,哪有那么好的事!想捞好处占便宜就别怕丢人,怕丢人就不要想好事!你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没人强求你!我就纳闷了,不管干啥事,你为啥总和这帮人唱反调?你还是钱家的人吗?俺先把丑话搁这儿,谁不愿干都可以,但不准干吃里扒外干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如果让俺知道了,谁干了对不起钱家的事,可别说俺不讲哥们情分!”
一看钱有利火了,其他人谁也不敢说话了。
“二哥,哥们都不是糊涂蛋!这不是明摆着吗,你要是当上会计,不仅咱钱家脸上有光,而且,啥好事能少了咱兄弟们的!放心吧,大伙绝对不会干那种不分里外拐的混账事!有成年轻,你别和他一样。”钱有财赶紧出来打圆场。
“二哥再说一遍,要挨户挨户的走。除了李文翰、王振岭、大成他们几家,一个也不许落下!另外,谁也不能像走马灯一样应付应付了事,也不能雨过地皮湿,要实打实地把事弄牢靠了!另外,要讲究点什么…”
“策略!”
“对,策略!千万不能干偷鸡不成饭蚀一把米的事!”为防万一,钱有利不得不又嘱咐了一遍。
“二哥,你也太谨慎了,不是兄弟吹,咱只要把风往外一撒谁敢不听?他们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拿鸡蛋砸石头!”
“过去二哥怕过谁?这件事不同往常,别人倒也没啥好怕的,像王振岭、大成、冬子都是有勇无谋的二百五。李文翰就不同了,他不但能说会道,而且像石头一样死硬死硬的,一旦捣起乱来,不但有人听他的,你还拿他没办法。何况,他这两年又没少拉拢人。尤其是他们互助组的人,都像一家人一样。如果他们联合起来再笼络一些人,鹿死谁手也不好说。另外,光背地里做工作不行,为了防止有些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选举那天一定要对那些不可靠的人盯紧点,千万不能被人家当猴耍了。还有,嘴上都要有个把门的,咱们哥们在一起说啥都行,在外人面前一定要想好了再说,不能让李文翰他们抓住咱们的话把,挑出咱的毛病来。”钱有利就好像吃了灵丹妙药一样,一下子就变聪明了。
“二哥,放心吧,等选举那天,俺哥几个往人群里一站,专门盯着那些三心二意的人,让他们即使想耍花招也没机会!”
“如今已经不是咱哥们过五关斩六将的年代了,眼下虽然还不至于走麦城,可也不是咱想咋地就能咋地的。好了,小心无大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成败在此一举,千万不能大意失荆州啊!还有一件事必须牢牢地记住,当会计的事你们知道了就行了对谁都不要说,不然的话。一旦走了风就会打草惊蛇,就会带来很多的麻烦。谁要是说出去,就拿谁是问!”
那几天,钱家的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个个就像饿狼寻找猎物一样在村子里串来串去。拉拢不行就威逼、威逼不行就利诱,凡是能用上的手段都用上了。
一些老百姓尽管十分厌恶钱家的所作所为,但是,大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装作没看见。当找到自己的时候,有的出于无奈,有的害怕钱家报复,都只好答应投钱有利一票。也有人觉得钱有利太卑鄙了,为了当官,竟然连廉耻都不顾了,采取下作的手段抬高自己压制别人,表面上虽然哼哈地答应了,心里却另有打算。
钱老大也是不遗余力,上上下下地蹿腾,钱、权并用,终于让钱有利当上了候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