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_苦难与期盼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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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1 / 2)

李文翰和王振岭所在的工地离县城很远,周围又没有寄信的地方,再加上劳动十分紧张没有空闲时间,所以,一直也没给有往回寄过信。赵金芳不知道工地上的具体情况,各种各样的猜测让她寝食不安。每当刮风下雨,尤其是连阴天,常常不把着门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出神。丈夫在离家很远很远的地方,金县下雨那里不一定下雨,但是,还是放心不下,暗暗地祈祷,希望丈夫那里不要刮下雨,如果刮风下雨的话,不要再刮了也不要再下了,好让丈夫顺顺当当地修完黄河大堤,安然无恙地回来。

李老太太也一样,不是梦见儿子病了就是梦见儿子累得走不动了,人也一天比一天瘦了。每次从梦中醒来,都翻来覆去的折腾大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这天赵金芳正在院子里喂鸡振岭媳妇来了,赵金芳一看她闷闷不乐,问她怎咋地了。振岭媳妇的眼睛红了,眼睛里含着两地泪水。

“婶子,俺大叔和振岭走了这么多日子啦,咋连个口信儿也没有啊,都快把人急死了。”

“俺琢磨着他们肯定没有事,要是有啥事县里早告诉咱了。”赵金芳以轻松的口气说。

“邮封信也花不几个钱,咋连封信也不写啊。他们不惦记家,就以为别人也不惦记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在那儿吃的住的都啥样、活好不好干累不累,唉,让人整天担惊受怕的。”

“他们能不惦记家吗?你想想,他们干活的地方如果是在荒郊野外,别说邮局,弄不好连写信的纸和笔都没有,就是满心想写信用啥写?写了咋又回来?路又那么远,哪有人回来啊,就是想往回捎个口信都找不到捎信的人。”

“婶子,昨天晚上俺做了个梦,梦见振岭病啦,就一个人躺在那里也没人管。婶子,是不是振岭真得病了?”说着说着眼睛又湿润了。

“你没听人说吗,梦随心生。都是因为你惦记他,怕他闹病才做那种梦的。再说了,他真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别人不管你大叔还能不管吗。梦就是梦,哪有那么准,别胡思乱想了。”

“俺也知道不会有啥大事,可这心由不得俺。越不想想他他越在你眼前晃来晃去,闹的心理乱七八糟的,啥心思都没有了。”

“别看你婶子装得像没事似的,实际上她也惦记着你大叔。”想到儿子走后的一些难事又后悔地说:“看看人家,一家人在—块多好。谁都不怨,就怨咱爱面子,人家说两句好话就抹不开了。唉,又不是缺吃缺喝的,在家不是照样挣工分吗,干嘛跑那么远的地方去挣分,犯得上吗。”

“唉,后悔也晚了。以后再有这事,就是给咱可磕八个响头也不去!婶子,哪天咱去县里打听打听吧。”

“要去就早点去,下午咱就去。”

“你娘俩就像没头的苍蝇一样,找谁打听去啊?”李老太太说。

“俺二姨夫不是在县政府吗,县里不可能不知道那里的情况,让他帮咱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

“县政府有的是人,到那里再说吧。”赵金芳不愿意找田家兴。

两个人吃过午饭就急急忙忙地去了县政府,打听了不少人也没打听出个子丑寅卯来,只好又闷闷不乐的回来了。

黄河大堤在一寸一寸的加高,进度远比预料快得多。民工们不怕困难、吃苦耐劳,兢兢业业的干劲和精神,让总指挥部的领导很感动,经向上级请示,决定在参加根治黄河的各县和民工中:评选九个先进县、—个红旗县和二十名先进民工。并通过大比武,再在二十名先进民工中选拔一名红旗手,以资鼓励和关心。由于金县的工程进度一直名列第一,经过总指挥部审核,命名金县为“红旗县”。

王队长立即召集指挥部的全体成员研究派谁参加大比武的时问题,王队长认为李文翰完成的土方量全县第一,其他方面也完全符合先进民工的条件,决定派李文翰参加大比武。有人认为,李文翰完成的土方量不仅在全县第一,在整个民工队伍中也名列前茅,已经是先进民工了,参不参加大比武没有必要了。如果参加大比武,万一比不过人家丢了面子,反倒不好,还是不参加大比武为好。另一方面,我们已经是红旗县了,即使没有“红旗手”,也照样很荣耀。

但是,王队长并不这么想。他说,经过对其他县的了解,以及李文翰的表现和实力,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战胜其他对手。而且,从个人的角度来说,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参加大比武的,上万人里也只有二十个人,无论能不能夺冠,都是一种荣耀和自豪,对全县民工也是一个极大的鼓舞。作为“红旗县”,如果没有人参加大比武,其他县的民工会怎么看金县?不用别人说,咱自己都会觉着脸红,“红旗县”的称号也会黯然失色。最终的结果,就是为失去“红旗手”的荣誉而后悔。大家都觉得王队长说的有道理,不仅都同意了,而且,都变的格外振奋。

这天,吃过早饭,王队长把民工们集合到一起首先宣布了总指挥部的决定。

“红旗县”是个多么响亮的名字啊!金县几百个壮汉子一听金县被评为红旗县了,一种不寻常的荣誉感立刻涌上了他们的心头,都高兴地鼓起掌来。至于红旗手,有人认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上万民工都注视着“红旗手”这个非同一般的最高荣誉,谁能摘得“红旗手”这顶桂冠就难说了。

紧接着王队长又向全体民工宣布,指挥部决定派李文翰参加大比武的决定。所有的民工又一下子都把目光投向了李文翰,目光里都充满了强烈的期待。

王队长问李文翰有没有信心。

李文翰一听让自己去参加大比武,由于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没有回答。大伙一看李文翰没吱声,都有点失望。其实李文翰并不怕参加大比武,而是怕让大家失望。

“王队长,干多重的活俺都不怕,参加大比武可不是件小事,强中自有强中手,是输是赢很难说,当不当红旗手俺倒不在乎,俺怕让大伙失望。”

“李大哥,红旗手是总指挥给有突出贡献的民工的最高荣誉,也是给全体民工的荣誉,是对民工们的一种鼓励和奖励!你是咱县最具备条件也是最有希望的人,让你参加比武不仅仅是为了让你当红旗手,更主要的是为了展现展现咱们金县全体民工的风采、力量和意志!人生能有几回这种机会,不管能不能拿第一,都不应该放弃!话又说回来了,指挥部和全体民工虽然都希望你能为咱县争光、为全体民工争光,但是,大家也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即使得不了第一,大家也不会埋怨你,照样会尊重你!话又说回来了,我坚信,红旗手的荣誉一定属于你,也应该属于你!你不参加,不仅会让大伙非常失望,你也会后悔一辈子的!所以,你不要有什么顾虑,要有信心和决心!”

“老李,王队长说的没错,你一定要参加,不管是啥结果大伙都照样会敬重你!”人们都立刻异口同声地喊起来。

王队长的一席话说得李文翰心里热呼呼的,一看王队长和大家都这么器重自己,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大家的重托,就是上山下海也不能让大家失望。

“王队长,老乡们,俺李文翰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这么抬举过俺,俺虽然没有挑过这么重的担子,但是,俺也没有理由冷了大伙的心!这个任务俺接了!敬请王队长和诸位放心,俺李文翰有八两劲决不使半斤,力争把红旗扛回来!”

人们都热烈地鼓起掌来,那掌声比先前还响亮。

“李大哥,你这次是代表咱县去参加大比武的,后天一定要把新衣服新鞋都穿上,打扮的精神的,让其他县的民工都看看咱鲁西北的庄稼汉子!”

民工又都活跃起来,纷纷激动地说:

“老李,咱已经是红旗县了,你要是再当上红旗手,咱们就更露脸了!”

“何止是露脸了!都说行行出状元,俺可始终没见过!老李,你要是能当上红旗手,那就是咱县的农民状元!不仅你光荣,大家都光荣!咱们这次出民工也算没白来!苦也算没有白吃!等大坝修完了回到家,虽然比不上人家当官的锦衣还乡,老乡们也一定会对咱刮目相看,咱也照样自豪!”

“老李,这回就看你的了!缺啥少啥尽管言语一声,只要大伙有的,不管是谁的都尽着你用!”

比武这一天,县指挥部的人和民工们都早早地起来了,有的拿着毛巾、有的拿着新布衫、有的拿着一双新鞋,都跑到李文翰住的工棚子里,争先恐后地把自己的东西送给李文翰。李文翰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受人尊重,他异常激动,一时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来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情,只好一个劲地说谢谢、谢谢。他没有要任何人的东西,身上穿得是一直舍不得穿的妻子做的新褂子,脚上也是妻子和母亲做的千层底的新鞋。他暗下决心:俺绝不辜负大家的期望,一定把‘红旗手’的大旗夺回来!不仅为金县和民工们争光,也为母亲和妻子争脸、争气!

比武场上红旗招展锣鼓阵阵,大坝上下数千民工都翘首以待。来自各地的二十名农民汉子个个膀大腰圆,个个都泰然自若信心十足,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主席台前。

李文翰的穿戴很显眼,新褂子、新裤子、新鞋,袖口和裤腿不仅都卷了起来,而且,卷得不高也不低,十分得体。肩上搭着一条白色的新毛巾,显得格外精神。

李文翰站好后,首先瞅了瞅主席台,主席台上的人虽然穿戴都很一般,与众人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可举止言谈大不相同,给人的印象随和平易近人,谈笑风生。那仪表、风度告诉人们,他们不仅都是总指挥部的最高领导,而且也是和老百姓一样的普通人。接下来又瞅了瞅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民工,所有的民工都热情洋溢兴致勃勃,比娶媳妇、赶庙会还高兴。而且,都用羡慕和好奇的目光瞅着参加比武的人,并指指点点不停地评论这评论那。不用说,都在猜测谁能当上“红旗手”。再看看其他参加比武的人,不仅个个都非常魁梧,而且都那么泰然自若信心十足。此时此刻的李文翰才真正意识到,“红旗手”这个人人都羡慕的荣誉到底属于谁还真有点说不准。同时,直到现在也才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自己肩上的担子到底有多重。虽然说,能不能争得第一没关系,重在参加。可是,实际上并不那么简单那么轻松,因为,看似只是一个人的事,其实是全县民工的事。尤其是王主任,别说人家如此信任自己,就凭人家在自己的妻子受到欺凌的时候,把妻子解救出来也不能空着手回去。最后他又看了看专门前来为他助威的金县民工和王队长,不难看出,他们的脸上和眼神里既充满了信心和希望,也有几分担心。李文翰不再想别的了,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金县的民工和王队长失望。

第一轮比赛比单车推土量。二十个庄稼汉子互不相让,推着小推车穿梭般地来回奔跑。虽然都不相上下,但是,只有前十名才有权利参加第二轮比赛。第一轮比赛结束后,落选的人都非常遗憾地摇了摇头退出了比赛场。李文翰进入了前十名,坐在原地等待着进入第二轮比赛。

休息了—会儿,十名彪形大汉又都齐刷刷地站了起来。专门负责装土的工作人员给每一辆小车都装了同样多的土。哨声一响,十辆小推车又一齐奔向了大坝。当推第三车土的时候,有三个人推到半坡上就再也推不动了。第四车又有三个人没有坚持下来。第五车只剩下了李文翰和一个青年人。“红旗手”马上就要在两个人之间产生了,所有的人都比先前还紧张,一时间,大坝上下格外寂静,就连主席台上的领导都睁大眼睛,屏住呼吸瞅着李文翰和年轻人。

李文翰和年轻人的脸上和脊背上都不停地往下流着汗。虽然都已经推了十几车土了,但是,从两个人身上依旧看不到疲惫的影子,依然劲头十足。休息了片刻,比赛又马上开始了,年轻人信心十足地搓了搓手,并用必胜的眼光瞅了瞅李文翰。李文翰很镇静,挺着胸脯掐着腰站着一动不动。

几关都闯过去了,能不能夺得第一在此一举。此时此刻,王队长和民工比李文翰还紧张,一个个睁大眼睛忐忑不安地看着李文翰。尤其王振岭,更是紧张的不得了,心里怦怦地跳个不停。

哨声一响,青年人驾起小车就直奔大坝。没想到,李文翰却站在原地没有动。所有的人都糊涂了,谁也闹不清李文翰在想啥,要干啥。

“老李!快推啊!”金县的民工们都急得大喊起来。

李文翰不慌不忙,哈下腰架起小推车,喊了声走小车轱辘刷刷地转起来,很快就撵上了青年人。青年人瞅了瞅李文翰,一弓腰就超过了李文翰。李文翰一使劲又撵上了青年人,两个人并排推着互不相让。大坝上下立刻一片欢腾,都挥动着手臂使劲地喊加油。

青年人的同伴们趁不住气了,赶紧跑过去助威,加油、加油拼命地喊起来。王振岭和几个民工也忍不住了,也赶紧跑上去一声接一声地喊起来。双方都声嘶力竭的喊,不一会儿,所有的民工都喊起来。主席台上的领导似乎比群众还紧张,也全都站了起来。

一开始两个人还齐头并进,到了半坡上的时候,年青人渐渐地慢了下来,摇摇晃晃地向前推着。最后实在推不动了,只好停了下来。

李文翰一步没停,一口气就将小车推到了大坝顶上。整个大坝立刻沸腾了,喊声惊天动地。主席台上的所有领导,也都望着李文翰热情地鼓起掌来。

李文翰看了看大坝上下的民工开心地笑了。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推着小车迈着轻松的步伐走了下来。当走到年轻人跟前时,停下来和年轻人握了握手。

“老弟,你虽然没有拿到第一,但是,俺很佩服你,俺相信,你无论干啥都是一把好手!以后,再修大坝的时候,俺希望还能见到你!”

“谢谢,俺也很佩服你,你这个第一不是浪得虚名,是实实在在的第一,俺愿意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明年再见!”

“俺是金县城关村的,你如果有机会去金县,别忘了到俺家歇歇脚喝杯茶!”

“好吧,我会给你的写信的。”

一看李文翰从大坝上下来了,王队长和金县的民工们都欣喜若狂地欢呼着迎了上去,把李文翰抬起来一次又一次地抛向空中。

大喇叭里再一次响起了乐曲,颁奖开始了,全场锣鼓齐鸣掌声雷动。当轮到李文翰领奖的时候,民工们的掌声格外响亮。李文翰虽然有点拘谨,但他还是十分自豪和从容地走上了主席台。总指挥部的领导把大红花给他戴上后,又把印有“红旗手”三个字的背壶、毛巾、背心递给了他。李文翰把毛巾和背心系在背壶上,然后把背壶往肩膀上一挎,接过红旗恭恭敬敬地给领导行了个礼。

“李文翰同志,祝贺你获得‘红旗手’光荣称号!希望你再接再厉,为治理黄河做出更大的贡献!”总指挥部的领导握着李文翰的手热情地说。

李文翰激动万分。“红旗手”,多么好听、多么响亮的三个字啊!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甚至被有些人瞧不起的农民,居然也当上了受人尊敬的“红旗手”,他的眼睛里第一次充满了激动的泪花。

“谢谢领导!请领导放心,俺决不辜负领导的希望!”

不管将来咋样,从大比武以后,李文翰干活更卖力了。每当他感到有点疲劳的时候,只要看一眼迎风飘扬的“红旗县”和“红旗手”的大旗和那天激动人心的场面,心里立刻热乎乎的,浑身也立刻充满了永远用不完的劲。

李文翰虽然已经是赫赫有名的“红旗手”了,也挣了不少钱,但是,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依旧光着膀子赤着脚干活,浑身都晒得黑油油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已经掉过几层皮了。

对别人来说,荣誉是头顶上的灿烂夺目的光环,是走向成功的阶梯,是谋取功名利禄求之不得的资本,可又有谁知道“红旗手”这个人人都羡慕的光荣称号,给李文翰带来的只是暂短的荣耀,惹来得却是一连串的麻烦和烦恼。甚至几年后,麻烦依然缠着他。这一点,别人没有想到,他自己也没想到。

接下来发生了一件惊心动魄的事情,让金县的民工经历了一场生死的考验。进入雨季以后,由于上游降雨量过大,浑浊的雨水滚滚而下,没两天,就离漫过大坝不远了。谁都清楚,一旦决了堤,首先被洪水卷走的是住在大坝底下的民工。很多民工们都没有心思干活了,俩一伙仨一帮的凑在一起议论水情。有的为了以访不测,晚上睡觉连衣服都不脱,时刻准备着逃命。还有的人甚至公开说,如果水再继续上涨就走人。

李文翰是李家的顶梁柱。如果他没了或者有个一差二错,李家也就完了。所以,在生死关头,李文翰也不可能无动于衷,所以,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不过,当他看到眼前和远处那些星罗棋布的村庄和一群群到大坝上来看水情的愁眉苦脸的群众时,他意识到:大坝如果决口,这些老老少少的人和村庄,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丢掉性命,也不知道会有多少房子被大水吞没或者冲垮,多少人无家可归,那将是一个多么悲惨的场面。这时候走,不仅仅是怕死的问题,而是置成千上万老百姓的性命于不顾的可耻行为,是一种耻辱。自己是红旗手,无论如何不能不顾百姓的死活临危脱逃。不管别人是走还是留,自己都要坚持到最后。

这天,吃完午饭很多人都去休息了,李文翰没有休息和王振岭上了大堤,边走边观察水情和大堤的情况。

“大叔,水再这么涨下去大堤就保不住了,再不走,一旦决了口再走可就来不及了。”王振岭忧心忡忡。

“振岭,你想想看,要是决了口,这方圆几十里的老百姓得有多少人丢了性命啊?又有多少人将无家可归不得不外出逃荒要饭啊?咱不能一走了之。要是走了,这里的老百姓得多寒心啊。”

“大叔,咱可以不走,你能管了别人吗?就咱俩能顶多大的事啊?昨天夜里,有的人已经偷偷地跑了。你再看看没走的人,也都拉着架子走呢,谁还有心思干活。”

“振岭,咱虽然无力回天,顶不了多大的事,可也不能干见死不救的事。何况大叔还是红旗手,大叔不能对不起上级对大叔的信任,不能对不起红旗手这个称号。另外,王队长有恩于大叔,现在王队长有难处,大叔能撒手不管嘛。无论从哪方面说,谁走大叔都不能走。王队长开会去了,很快就会回来,看看总指挥部是啥意思然后再说。”

“大叔,理虽然是那么个理,可…咱也有家啊,万一咱有个好歹,她们娘们指望谁去?谁能管她们?”

“振岭,这些大叔都想过了。大叔不是那种不顾家的人,也不是那种追求名利和好出风头的人,在眼下的情况下走了,大叔总觉着有点亏心。不过,万一情况有变到了不走不行的时候,你该走就走吧,大叔不拦你。至于大叔,大叔跟着指挥部走,不管结果如何,大叔都认了。”

“大叔,其实俺也不想走,在这种情况下走了,也太自私太丢人了。咱爷俩是一块来的必须一块回去,您说咋办咱就咋办,俺听您的。”

两个人往回返的时候迎面碰上了一帮民工,一个民工问李文翰:“老李,眼看大水就要漫过大坝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俺们几个想今天晚上就走,你走不走?”

“你虽然说今天晚上就走,俺看得出来,你还没有拿定主意。”李文翰说。

“你怎么知道俺还没有拿定主意?”

“你如果真想走的话就不会到大坝上来了,早就走了。你既然还到大坝上来说明你还在犹豫,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走。老乡,说实话,俺也不是不想走,可俺又觉着不应该走。大伙在,大堤还有希望保住。如果大伙都撒手不管,大堤肯定保不住。想想看,—旦决了口那可不是死一个人两个人的问题。房屋冲倒了可以再盖,庄稼毁了可以再种,人要是死了还能复生吗?咱们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像咱们一样的成千上万的农民兄弟被洪水夺去生命吗?或者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吗?俺李文翰不是说官话也不是说漂亮话唱高调,什么事就怕将心比心,如果咱是这里的老百姓,在这生死关头修大堤的人都逃命去了,咱们会咋想?”

“你说的没错,有些事咱俩想到一块去了,俺不想那么干,所以还没有拿定主意。”

“从古至今,黄河开过多少回口子了,哪一回堵住了?别犯傻了,真要是开了口子,一旦把命丢了,咱的老婆孩子谁管?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把命丢了不值得,还是保自己的小命要紧。”另一个民工说。

“千百年来,没有人不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有很多人都是按照这句话做的。结果呢,还是一辈子也没有发了家。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各家都顶着一片天过日子,每个人都有与别人不一样的难处,要说一点也不为己是假的,是说大话吹牛皮,有这样那样的想法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啥事都不能只往坏处里想。如果大伙都下定决心保大坝,兴许咱就能把洪水制服了。再说了,全大坝上这么多县,咱要是走了,不光是咱自己丢人,连全县老百姓的脸都一块丢了。不管咋说,俺李文翰不走,到最后就是保不住大坝,俺也算尽力了,也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咱可以一走了之。眼下,全国没有不知道这里的险情的,你回去以后,人家要是问你咋回来了,你咋回答?不仅没脸回答还得背着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的名声过一辈子。何况,留下来也未必就是死路一条。”王振岭说。

“咱能和他李文翰比吗,他是红旗手,他敢跑吗!再说了,他嘴上这么说,装装样子唱几句高调给别人看,谁知道他心里是咋想的。千万别被他的那些冠冕堂皇的活迷惑住了,瞪着眼往火坑里跳。回去咱就鞋底抹油——趁早溜之大吉。”一个民工对另一个民工小声说。

“你咋这样看人家呢,人家是那样的人吗?俺觉得李文翰说的既实在也有道理,你想走就走吧,俺不走了。”另一个民工说。

“老李,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你俩说的对,咱无论如何也不能干那种事,俺也不走了!”先前的那个民工说。

其他的人有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李文翰的观点,有的虽然没说什么,可心里觉得李文翰说的是对的,但是,依然犹豫不决。

又过了一天,洪水依然继续在涨,用不了三两天,水位就会超过大坝。更可怕的是,在洪水的猛烈冲击下,金县负责的地段有一个地方已经出现了塌方了,再加高大坝已经没有多大作用了,时刻都有决堤的危险。其它县也有类似的情况,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原大坝的外面再修一道大坝。总指挥部指示各县都要成立抢险队,在三天三夜之内修一条比大坝还要高的足以阻止主坝坍塌的防护堤,以防止大坝决口。金县指挥部任命李文翰为金县抢险队的队长。

“李大哥,任务艰巨、时间紧迫,能不能完成任务?”王队长问李文翰。

“王队长,你放心,俺李文翰就是扒层皮也要完成任务!”李文翰毫不犹豫地说。

虽然抢险队的队员个个都是顶尖儿的劳力,但他们的心和平常人的心是一样的。看着摇摇欲坠的大坝,也都惶恐不安。李文翰没指责任何人,他只想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去说服大家,带领大家按期完成任务。他除了拼命地推土外,就是用他那洪亮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号子。休息的时候,为了缓解一下大伙的疲劳和恐惧,就不停的唱大伙最爱听的京剧。大伙都被李文翰的精神感动了,情绪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第二天,洪水依旧猛涨,似乎有意向金县的民工挑战。风浪也一个劲地猛烈地冲击着大坝,眼看着大坝就承受不住了,李文翰不由得焦急万分,他恨不得一下子就把大坝修得像金县的城墙一样坚固,所以,每车土都装得满满的,压得小推车吱嘎吱嘎的响。人的体力毕竟是有限的。这天下午,当他推着满满一车土眼看就要到大坝顶上的时候,只觉着眼前一黑,一头就栽倒在大坝上,连人带车滚了下去。

“李文翰摔倒了!快把车小土车和李汶翰拦住!”一个民工大吃一惊,声嘶力竭地大喊。

王振岭和十几个民工把小推车一扔,赶紧跑了过去拦住了小车和李文翰,把李文翰扶起来一看,李文翰的脸上和胳膊上都有好几处伤,脸上和胳膊上都是血,不等把血擦干净了,血就又流出来了。

“大叔,走,赶快去指挥部,让卫生员给您上点药包扎一下!”王振岭着急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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