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今天是公众假期,家里的雇员基本都放假回家,只有带肉兄和司机先生还在坚持工作。
司机先生今早送克劳德先生一行去了赛马场,现在偌大的古堡里应该只有伯爵夫人、带肉兄和我三个人,这么一想,倒觉得家里冷清得怪可怕,难怪玛丽夫人总爱跑出去玩,也不知道天天守在家里的伯爵夫人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如果换了我每天都过她那种日子,只怕早晚有一天也要变成她那种僵尸脸。
此时走廊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一线又一线的阳光穿透尖券落地窗洒在厚实的红毯上。穿着软底布鞋,声息全无,我脚步匆匆地走着。
就在要转完三楼时,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四处张望一下,发现周围没人,我咬咬唇下定了决心,加快步伐向位于二楼的书房跑去。
那张陈年素描这几日一直盘旋在心头,后来我时时在想,到底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今天趁着家中无人,正好再去看一眼。
二楼与三楼一样,一个人影儿也没有,最让我庆幸的是,书房的门没有锁。
轻轻扭开门把手,我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书房的布局与我一个月以前见到的一样,那四扇浅紫色水晶琉璃屏风仍在,此时屋内未开灯,窗上的帘幕又已垂落,房内略显昏暗。
将门在身后关好,我迅速绕过屏风来到书桌和沙发之间的浅棕色书架前。
那个小小的乳白色相架仍然立在最显眼的地方。
怕被人发现相架有所移动,我没敢伸手触碰,只好将头贴近去看,这次我着重去看右下角的签名——
没错,那的确是我们白枫女士的签名!
从小到大,这个签名我见了不下千次,我妈的每幅画都会缀有这片枫叶,而且皆在右下角,加之画中的运笔走势完全符合我们白枫女士的风格,所以这幅画必为我老妈所做,这点再没什么可怀疑的。
按照画中人的年岁来看,克劳德先生那时肯定高中还没毕业,而我妈妈与他同步,这么说来,他们应该是早在年少时就已相识。
根据肖像画上的尖券创型判断,当时绘画的所在应该就是这座古堡的走廊,所以也可以推翻他们是在苍霞初相识的假定。
白枫女士这么多年来一直守着苍霞的小宅,想必那个小宅是她和我父亲厮守的地方。克劳德先生财大气粗的,即使暂居在穷乡僻壤,也绝然不会住在那么寒酸的小宅子里。
像他这种豪门子弟,会弹琴并不出奇,这点与我父亲会弹琴只是巧合。
另外,像他这种家庭,对于自家儿媳妇的挑选一定是眼高于顶。丁书琪是他们家唯一的儿子,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允许他娶不知根不知底的穷门小户家的女儿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认识我母亲,而且交情匪浅——
即使用呼风唤雨来形容这位伯爵大人的能力也毫不为过,可是这画像的历史比我的年纪还长,时至今日,他居然还将这幅小像郑重其事地摆在自己日日相守的书房,那必然是因为一种特殊的感情。
就是因为这种感情的驱使,他才会毫不计较我的出身。
就是因为这种感情的驱使,一个月前,在这间书房内,他才会说丁书琪从中国回来时给他和玛丽带来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么说来,玛丽其实也是知情人。
更或者,他们从一开始就都知道我们的婚姻有问题,因此玛丽才会千方百计无所不用其极地撮合我和丁书琪!
这么一解释,事情便全都顺理成章了!
不过,既然他们对我爱屋及乌,为什么又不肯与我相认呢?
按照常理来说,见到故人之子,多少总会有些想叙旧的冲动吧?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回忆往往是他们最可宝贵的财产。像玛丽那样活泼的老人家,怎么可能会忍着什么都不跟我说?
除非——
思绪及此,门口那里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似乎是有人在转动门把手!
我登时心脏一阵乱跳!
被人发现我偷偷潜进克劳德先生的书房,事情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我不过是贪玩,没有家教;往大了说,我是居心叵测,意图不轨。毕竟,以克劳德先生的身份来说,他很有可能把一些商业机密文件藏在书房,尽管那些文件必然是被锁在某个不显眼的地方,而我又是他的儿媳妇。
如果被人发现,我到时候只怕是麻烦缠身。
电光火石间,我眼睛四下乱转,希望可以找到藏身之处,只可惜这里除了不能藏人的沙发和放满书籍的书架,就只有一张深棕色的书桌。。。。。。
书桌?
书桌!
那张书桌的下部有块挡板可以完全挡住外人向桌下的窥探,此时倒是可以权充我的藏身之处。
轻手轻脚地绕过书桌,拉开转椅,再把身体蜷进书桌下面的空处——
房门轻启,似乎被人给彻底推开——
来不及拉回转椅,我屏息凝神地坐在一片昏暗的地上,只希望来人可以快些出去,不要长时间逗留。
“安吉拉,我好想你!”
书房门咔嚓一声被关上,一个从没听过的中年男声说起了流利的英文,隔着一道琉璃屏风和书桌的隔板,那声音听来有些低沉模糊。
我却听得大吃一惊。
安吉拉是伯爵夫人的闺名,但在家里,每个人都只叫她夫人,这个名字反而从来没听人当面叫过,甚至连玛丽和克劳德先生也从来没有当着我的面叫过。
从声音,我听得出来那个男人绝对不是带肉兄!
那到底会是什么人趁着人去楼空的时候悄悄来到城堡“做客”呢?
伯爵夫人素来清冷的声音中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