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舍弃了浸透汗水的土地,以能够在工地上被晒得油黑发亮而自豪。“我是工人!”他们终于高昂起头,对那些仍在土地上吆喝老牛的人说。
而那如同老牛一样默不作声的农民,同样满怀期待:不再有卖不出的蔬菜瓜果,不再有一日一跌价的鸡鸭鱼肉,不再为了争抢古集镇上仅有的几座公共厕所肥料,而邻里反目兄弟失和。
一直急于推进项目,就没有搞奠基典礼。现在稍微空闲,高点要搞个庆典。
桑可以提议搞个露天纳凉晚会,自办些节目,仅为图个热闹。大家都赞同,元子就安排桑可以挂帅主办。
晚会选定在管委会门前广场举行,四周开阔,车辆和行人都易于疏散。
很快就在广场上搭起高高的大舞台,台前隔离出凭票进入的座位,台后一条通道供表演者出入。
贴出海报后,立即激起各方热情。多年不见露天表演,又是免费观看,正值农闲,连山里人都不辞劳苦赶来。
光震行长十分乐意捧场。维坤市长说她也是正好有空,她一起驾就惊动不少人尾追而来。
入夜,广场灯火通明,树梢、房顶、电杆上挂满大灯彩管。小商小贩齐集,登高看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苍天顾念人间难,十三的月亮照得遍地清辉。凉风劲吹,吹动人心花怒放,吹起古镇流动千年的清溪河浪花翻卷,吹得沉默寡言的考山北峰松涛阵阵,以排山倒海之势横扫旷野的沉寂。
照例的领导讲话,维坤市长、光震行长、高点依次登台致辞。
维坤市长从眼前热烈宏大的场面中深深感到,这一方热土将孕育无数新生、将催生璀璨的希望、将聚集车载斗量的财富,她为自己放水养鱼即将获得的丰收喜上眉梢。
光震行长则突出强调,在这块荒地上开垦出的肥田沃土,遍洒的是金瓯银行的汗水。他含蓄地表达了捍卫这块领地的坚定决心,暗示一切觊觎者,如要挑衅他将不惧鱼死网破。
高点讲话,同样强硬地表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目前的开发区,他代表经济基础,因此他同样代表上层建筑。如果有人要破坏开发区的建设,他将坚决反击。他要把开发区建成创业天堂、富饶乐土……
他们这些意思都极其隐晦,全部潜伏在冠冕堂皇的礼让客套中,一般人听不懂,也不感兴趣,就不断地鼓掌,通过掌声警示他们少说两句废话,快点让出舞台。
本来桑可以想安排香香弹唱琴歌,香香不肯。元子也觉得,这种场合弹琴真是对牛弹琴。后来就采纳高点的建议,让护厂保安队表演功夫,先将气氛炒爆。
头一场表演硬气功。一个人抡起大锤砸在另一个人头顶的砖头上,吓得台下的人敛声屏息。接着用木板搭个陡坡,开辆汽车上舞台碾压横卧的活人。又有人用牙齿咬住绳子拖拉汽车,拖得汽车团团转……
欢声雷动后就是歌舞,台下人静下心来,只看那台上人的美貌。
过学农回头呵斥这群野青年,要他们学文明点。过学农等村里的干部,都有幸坐在隔离栅栏里的凭票座位,十分自豪,都换上干净衣服,模仿文明。电子站
下载
第二十五章强力展示(2)
歌舞后是武术表演。只是好看,不知道是不是管用。后来上真家伙了,桌椅板凳砖头石块坛坛罐罐都搬上舞台。两个人对打,挥拳飞腿肘击膝撞,打得乌烟瘴气。搬上舞台的家什,碎的碎断的断,一张桌子被掌推拳击打得千疮百孔。表演者似乎真的干上了,见血见伤,搅动台下惊心动魄。
再后来放飞挂着小灯泡的气球,几个人举着手枪,指哪打哪,一枪一个气球……
尽管只是一场自编自演的晚会,然而对于古集人来说犹是开天辟地。山上田头村口巷尾,人人相见都禁不住讲那场晚会。讲的人津津乐道,听的人眉飞色舞,帮腔拖调的不甘冷落也抢着叙述,再加上夸张渲染,引得十里八乡都眼馋古集人。
这样的欢欣鼓舞通常毫无意义,既不表面太平盛世已经到来,也不表明干戈止息,表面的欣欣向荣反而表明暗流汹涌。
腊月二十七,高点接到居方正的电话:那个匡一斤,莫名其妙死了。有关方面碰了个头,打算定他畏罪自杀,把公孙夫妇和香香被害的案子,全部套在匡一斤头上,一下子就了结干净。
高点十分生气:怎么可能?
居方正说:我只是个挂名的副市长,他们好多事瞒着我,我也说不清楚。
高点勃然大怒:谁说是挂名的?放你在那里可不是摆设。告诉他们,绝对没这么便宜,我一定要追查到底!
回头高点将此事对元子、香香和贵先生讲了,都感到难以置信。
香香惊得微微颤抖,她甚至有些恍惚,像是陷入不堪回首的往事。她随即就扑簌簌掉泪,啜泣着说:人家,可能真的没有害我。高点解释:不是我的主意。香香抬起一双泪眼,神情冰冷地面对高点说:有能耐,你抓住坏蛋呀……说着就呜咽不止。
元子和贵先生同样迷惑不解,匡一斤怎么就莫名其妙死了,高点在当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高点见几个人都不相信他的解释,他十分恼怒,发誓一定要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本来约定春节一起去昌明,现在香香决不肯去,贵先生又放心不下香香,只好与元子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