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怪自己吗?是我病了,在真实与幻觉中我迷了路,而且世事本不可预知。
我突发奇想:为什么男人女人在疯狂做爱时的美丽话语都像是些枯死的树扬的笛子声从我的背后传来,我转过身去回望,却什么也没有看见。我的眼前忽然又跳出了那个东北吹笛的牧童小少年。多少年了,他还在那片森林冰雪的中国北疆吗?应该不会了吧,但他们漂流去了何方,他的大胡子军人父亲,他那穿着一身鲜艳朝鲜长裙的母亲都好吗?
多么神牵梦萦的童年回忆啊!
在高高的大兴安岭山岗上,他身穿打着大块补丁的宽大的军衣裤,带着他老爸的五星大盖帽,手拿他的牧童短笛,吹奏《闪闪的红星》中的主题曲,他叫什么名来的?他小名叫什么伢子,春伢子?不是,对了,就叫卫伢子!千正万确的。因为当时他母亲一叫他“喂鸭子”,我就要跑出来看,但左看右看就是看不见一只鸭子的影子。就折回屋子问父亲,隔壁阿姨说的鸭子在哪里啊!我也要去喂鸭子吃东西。父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里没有鸭子啊!”以后那阿姨一叫“喂鸭子”,我就追随着那男孩去他的家,可是他家里也没有鸭子,我鼓足勇气问他们鸭子在哪里。他大胡子爸爸指着那男孩说,他就叫伢子——“喂鸭子”啊!我这才明白过来,心想东北人怎么起这么好玩的名字。
说真的,此刻我一点也想不起他具体长得什么模样,印象中,那眸子就像北国天边的星星黑黑亮亮的。
不知为什么,最近我老是想起那片留下过我童年足迹的地方,期待何时可以重回那神秘古朴的大兴安岭,也许那是建立一个远旅者最初尊严的地方吧。当爱情走了,无限的亲情就更扩散开来。就是那个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林海雪原,让我第一次尝到了亲情的温暖和人生分离的苦涩。
对父亲的爱,是我至生至终的生死情结,我一直不敢触及这生命最初的苍凉。因为我知道一打开它,心灵的那道伤口就会渗出殷红的鲜血。
当年,父亲是驻沪部队里的一位医学专家,作为红色年代激进的共产党员,他却自愿要求去北疆最艰苦的铁道兵部队驻军。因此,童年时代的我提起小小的包裹,曾两度随母亲从上海北(火车)站出发,坐几天几夜的火车来到那片林涛阵阵一望无际的东北大兴安岭。
也许当时的我太小,也许时隔太遥远,以至于我今天回想起来,那些景致都成了闪烁的片断;第一次去的时候是母亲的暑期,难忘的是夏日里我们领略过北极村的“白夜”美景——看到北极光那异彩纷呈、光耀天地的奇异景色;第二次去的时候是寒假,银装素裹的冰雪丛林里。入夜,在火炉旁的床上我们在三条被子上,还要覆盖父亲的厚厚的军大衣。
除此之外,还记得那座摇摇晃晃的木板桥。那东北少年的牧童短笛,以及他身高马大的大胡子父亲。
(bsp;对,现在来想,那大胡子一定是条东北汉子,应该是部队里的文艺干事之类,因为他当时常常站在空旷的原野上引吭高歌,这可不,他的歌声又从岁月的沟壑里回荡了过来……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为什么这样红
哎
红得好像
红得好像燃烧的火
它象征着纯洁的友谊和爱情。
当时,每听到这里,总觉得很不好意思。他怎么在唱我的歌呢!“纯洁的友谊和爱情”,我就叫纯洁呀。什么叫“友谊”呢!是不是像我和那位牧童少年天天在一起玩从不吵架?那么什么叫做“爱情”呢?就是像爸爸妈妈天天晚上睡在一个被窝里好?
可是,纯洁只有友谊没有爱情啊!那位大胡子叔叔真蠢!
当然,这首歌在之后的很多年都不断地在我的生活中出现,特别是当自己到了怀春妙龄的时候,并且已经懂得了“友谊”和“爱情”真正含义的时候。
记得80年代中期,整个军营大院里那些像苍蝇一样围绕着我转的男孩子们,总是一见到我嘴里就唱着这首歌,唱到这一句“它象征了纯洁的友谊和爱情”时,还故意装出一副暧昧的样子用眼睛来瞟我。弄得我既反感又很害羞,赶紧装聋作哑,逃之夭夭。
此刻,这歌声渐渐地消逝了,大胡子和牧童少年都模糊了,越来越清晰的是父亲那深邃沧桑的眼睛。这双眼睛一直是我冥冥中的牵引,多少年来它日夜照耀在我的生命长河里。
如果我的心里没有这双眼睛,john压根就走不进我的生活。我承认自己在潜意识中有恋父情结,虽然那是完全不同的两双东西方男人的眼睛,但其间爆发出的那种温暖的力量是那般惊人的相似。甚至那份迷人的沧桑感仿佛都能为我展开他们身后那个风雪凄迷的大千世界——它是那么深深吸引着我。
在我花样年华的20岁,父亲走了,他是倒下的,倒在手术室里,手中还紧握着那枚血淋淋的手术缝针。他是在给病人做完长达6小时的心脏手术那一刻倒地的,之后再没有醒来。
john同样也消失在我的视野里了。
但此刻,我分明能感到那两双眼睛在深深地顾盼着我。它们不走,它们永在我的生命里,就像太阳日夜穿梭在东西半球,只要我静下来,凝望住什么的时候,它们一定就会如期出现。
我一步步走上舞台,那架醒目的7尺长的黑色三角钢琴已经被搁在一旁了。
在舞台前后,已有几位灯光师、舞美师、布置场景的人员正在忙开了。
我走进休息室,将脱下的大衣围巾等挂起来。
“你好!贝拉,这么早就来了。”担任艺术总监的北京才子与我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