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晨看一眼他爸,闷着头不说话,陈爸知道自己猜对了。
“儿子啊,咱们人是不能选择出生的,你很幸运,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可是世界上组成并不是我们这一种家庭情况,要是花瑗能选,我相信她也不会选择那样的家庭。你们老师给你们讲过,命运握在自己手里,那是老师鼓励你们好好学习而瞎掰的,儿子,你还小,不明白很多事情的无奈,就像爸爸喜欢抽烟,而你妈一直嫌她在抽二手烟,对身体不好,爸爸就得妥协,对不对?花瑗的出身也是一种无奈,但是她没法选,她只能这样活下去。威廉一世(英国诺曼王朝第一任国王),伊丽莎白一世(英格拉都铎王朝),达芬奇,就连咱们国家伟大的孔子也是私生子,可是你看他们最后的墓碑上刻得是私生子三个字吗?人的身份都是自己挣来的,与出身无关。越把身份看得重的人越没出息,因为往前推算五千年的话,我们都是同一个祖先。儿子,别太在意别人的看法,看人不是看身份,而是看品德。”
陈爸拍拍陈晨的肩膀:“儿子,你觉得花瑗水性杨花,呃,”陈爸为自己的用词默默念了句对不起。“与班上其他男同学纠缠不清?”
陈晨摇头,花瑗除了她同桌,基本和男生没什么交集。
“那她脾气不好?见钱眼开?”
陈晨也摇头。每次和花瑗出去吃饭,花瑗从未犹豫付钱的事,他俩谁方便,就谁付。
“那她缠着你买这买那?”
陈晨还是摇头,花瑗从未问他要过任何东西。
“那她看见有钱的男同学就贴上去?”
陈晨摇头,花瑗不是于苗。
“那她懒惰爱玩不愿意学习?”
陈晨摇头,花瑗上课虽然会走神,但是从不迟到早退,对老师布置的作业总是完成的规规矩矩。
“那她除了身份,你哪点不喜欢?”
陈晨下意识的摇头,仔细思考完之后,还是摇摇头。
是他错了吗?陈晨迷茫,他什么时候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同学一样,第一时间看的是对方的家世身份,他交朋友的准则是这样吗?陈晨心中迷惑。他也是和他们一样吗?那他一直标榜的与众不同又在哪里?他一直认为他的正直热心又在哪里?
“儿子啊,你该去给花瑗道个歉。”陈爸拍拍陈晨的肩膀,等他自己想通。
天空一声闷雷。止住了陈晨去花瑗家的路,他这一声道歉就迟到了许多年。
警察,律师,美容机构的负责人,物业,邻居,花母白色的地板脏污起来,白色纱帘还在飞舞着。默然无声的看着它的女主人走了。
花母穿着她最喜爱的白色真丝睡裙,睡裙长时间的浸泡在血水里,已经染成淡淡的粉红色,她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笑容美丽而安详。来的每一个人都惊艳的看着这个女子,玫瑰花一般美丽的女子在最美好的年华逝去,他们感到深深的惋惜。
秦世显拉着花瑗站在一边。看着警察给花母检查。花母床对面唯一幅带颜色的油画,美丽的红玫瑰开艳了整个画框,红艳似火,浓烈如血。
花母死了,死于自杀。半夜自杀。
她将她的身后事都安排好了,房产,美容机构的股票,基金,钱,通通留给花瑗。就连墓地,她都给自己买好了。
秦世显读完花母留给他的信,这个女人真傻,因为爱情,她就什么也不要了,叫他好好的生活,找一个好姑娘,不要找太漂亮的,还拜托他照顾花瑗。她说,她下辈子等他。这个女人死了也要利用他。秦世显捂着嘴,仰头深吸一口气,他眨眨眼,眼泪顺着眼尾流下来。他闭上眼睛,眼泪流进黑黑的鬓发。兰赫倚在门口看着他,最后悄悄出去。秦世显唯一带走的东西,就是花母床对面那副玫瑰油画。
花瑗最后已经没有眼泪流出来,她很听话,兰赫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吃饭,睡觉。不过,她的眼睛一直睁着,眼珠子都不动一下。死鱼眼都抬举她那眼睛。
花瑗木木呆呆的由着那些人把一朵一朵的白玫瑰放在妈妈的墓前,她很想对他们说,妈妈不喜欢白玫瑰,与她执着的白色相比,她喜欢的是红玫瑰,尤其是大朵大朵开得绚烂的红玫瑰,虽然,那样的红玫瑰一夜就凋零。
“花瑗,你暂时先去我家吧。”秦世显看着花瑗家一片狼藉,他揉揉眉心,他两天两夜没睡觉了,花母的后事终于办妥。
“你打算抚养她?你不怕你家老太太发飙?”兰赫皱眉,觉得这并不是最稳妥的办法。
“我拿她当妹妹行不行?”秦世显看他一眼。
“花瑗要认祖归宗。”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女声。高跟鞋清脆的与地板接触。
一身白色套装的方娴优雅的出现,身后是季东。他们就站在门口,并不打算进来。死人的房子晦气,尤其是花若华死的房间,而季东,也许是心虚,也许是害怕,花母的死,与他有直接的关系。
“你还敢来!”秦世显见是季东,恨不得生吃了对方,要不是他最后对若华毁灭的打击,若华也不会自杀。
“秦总这么激动做什么,咱们两家还愉快的合作共同开发东台山呢,关系弄僵了可不好”。方娴略嫌弃的看一眼躲在她身后的季东,要不是季东处理的不好,把他们家与秦世显的关系搞僵了,方娴也不会说这样威胁的话。
秦世显握紧拳头,克制住自己打人的冲动,季东这个卑鄙小人,他居然在酒店房间里安了隐蔽摄像头!逼得他不得不答应东台山的事情。
“花瑗凭什么要回季家,她妈妈都没叫她回季家?”秦世显皱眉,花瑗回了季家,还能活着出来?
“秦总这话就不对了,看来秦总也不太了解她,花瑗冠上季家的姓,认祖归宗,是她主动来找我的,且她自己答应帮忙的,不是我老公逼迫她的。”方娴不惜在任何场合诋毁华若华,即使她死了,她也不想给自己积口德。
“你要是不信,秦总可以看看这份文件。”方娴递给秦世显一份文件:“她还怕我不认账,专门逼我立下的”。
秦世显看完,牙咬切齿,原本以为他是愧疚的一方,原来他才是受害者!她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他!秦世显看得仔细,看到后来就平静下来,他想到花母写给他的那封信,和这份合同,一点不相同。谁才是真的?
“好吧,就算是这样,花瑗年纪这么大了,她能判断是非,叫她自己选。”秦世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