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阅读_蛙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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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阅读(1 / 2)

姑姑手提药箱冲进艾莲居住的那两间厢房时,村里的“老娘婆”田桂花已经在那里

了。这是个尖嘴缩腮的老女人,当时已经六十多岁,现在早已化为泥土,阿弥陀佛!田

桂花属积极干预一派,姑姑进门后,看到她正骑跨在艾莲身上,卖力地挤压艾莲高高隆

起的腹部。这老婆子患有慢性气管炎,她咻咻地喘息声与产妇杀猪般的嚎叫声混杂在一

起,制造出一种英勇悲壮的氛围。地主陈额,跪在墙角,脑袋像磕头虫般一下一下地碰

撞着墙壁,嘴里念叨着一些含混不清的话语。

我多次去过陈鼻的家,熟知他家的结构。那是两间朝西开门的厢房,房檐低矮,房

间狭小。一进门就是锅灶,锅灶后是一堵二尺高的间壁墙,墙后就是土炕。姑姑一进门

就可看到炕上的情景。姑姑看到了炕上的情景就感到怒不可遏,用她自己的话说叫做“火

冒三丈”。她扔下药箱,一个箭步冲上去,左手抓住那老婆子的左臂,右手抓住老婆子

的右肩,用力往右后方一别,就把老婆子甩在了炕下。老婆子头碰在尿罐上,尿流满地,

屋子里弥漫着臊气。老婆子头破了,流出了暗黑的血。其实她的伤也没有多重,但她尖

声嚎叫,十分夸张。一般人听到这样的哭声就会吓晕,但姑姑不怕,姑姑是见过大世面

的人。

姑姑站在炕前,戴上橡胶手套,严肃地对艾莲说:你不要哭,也不要嚎,因为哭嚎

无济于事。你如果想活,就听我的命令,我让你怎么着,你就怎么着。艾莲被姑姑震住

了,她当然知道姑姑的光荣出身和传奇经历。姑姑说:你是高龄产妇,胎位不正。人家

的孩子,都是先出头,你这孩子,先伸出一只手,脑袋窝在里边。姑姑后来多次开陈鼻

的玩笑,说他头还没出来就先把手伸出去,似乎要向这个世界讨要什么。陈鼻总是回答:

讨饭吃呗!

姑姑虽是初次接生,但她头脑冷静。遇事不慌,五分的技艺,能发挥出十分的水平。

姑姑是天才的妇产科医生,她干这行儿脑子里有灵感,手上有感觉。见过她接生的女人

或被她接生过的女人,都佩服得五体投地。我母亲生前多次对我们说:你姑姑的手跟别

人不一样。常人手有时凉,有时热,有时发僵,有时流汗,但你姑姑的手五冬六夏都一

样,是软的,凉的,不是那种松垮的软,是那种……怎么说呢……有文化的哥哥说:是

不是像绵里藏针、柔中带刚?母亲道:正是。她的手那凉也不是像冰块一样的凉,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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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有文化的哥哥又替母亲补充:是内热外凉,像丝绸一样的,宝玉样的凉。母亲道:

正是正是,只要她的手在病人身上一摸,十分病就去了七分。姑姑差不多被乡里的女人

们神化了。

艾莲是个幸运的女人,当然她首先是个聪明的女人。姑姑的手在她肚皮上一摸,她

就感受到了一种力量。她后来逢人便说姑姑有大将风度。与姑姑相比,那个趴在尿罐边

嚎哭的女人简直是个小丑。在姑姑的科学态度和威严风度的感召和震撼下,产妇艾莲看

到了光明,产生了勇气,那撕肝裂肺的痛疼似乎也减轻了许多。她停止了哭泣,听着姑

姑命令,配合着姑姑的动作,把这个大鼻子婴儿生了出来。

陈鼻刚出生时没有呼吸,姑姑将他倒提起来,拍打他的后背前胸,终于使他发出了

猫叫般的哭声。姑姑说:这个小家伙,鼻子怎么这么大呢?像个美国佬一样呢!姑姑这

时心中充满了喜悦,就像一个工匠完成了自己的第一件作品。产妇疲惫的脸上绽开了灿

烂的笑容。姑姑是个阶级观念很强的人,但她将婴儿从产道中拖出来那一刻会忘记阶级

和阶级斗争,她体会到的喜悦是一种纯洁、纯粹的人的感情。

听说小老婆娩出的是个男婴,陈额从墙角爬起来。他手足无措,在灶台狭窄的空间

转着圈儿。两行蜂蜜般的泪水,从他枯干的眼窝里流出来。他心里的狂喜无法用语言形

容。许多话他想说但不敢出口,什么香火啦,宗族啦,对他这种人,说出口就是罪过。

姑姑对陈额说,这孩子生了这么个大鼻子,干脆就叫陈鼻吧!

姑姑是一句戏言,但那陈额,竟如领了圣旨一般,点头哈腰地说:感谢心姑赐名!

感谢心姑赐名。陈鼻好,就叫陈鼻!

姑姑在陈额的千恩万谢中,在艾莲的婆娑泪珠中,收拾好药箱,准备回去。姑姑看

到,田桂花背靠着墙壁,面对着破尿罐,坐在那里,仿佛睡着了一样。姑姑不知道她何

时改成了这样的姿态,也记不清她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哭是何时停止的。姑姑说还以

为她死了呢,但看到她的眼睛在幽暗中像猫眼一样放出绿光后,才知道她活着。姑姑的

心中涌起愤怒的波涛。姑姑问:你怎么还不走?!那老婆子竟然说:这活儿我干了一半,

你干了一半;按说我只要一条毛巾,五个鸡蛋,但你把我的头打破了,看在你娘的面子

上,我不去政府控告你了,但你必须把你那条毛巾给我包扎伤口,把你那五个鸡蛋给我

补养身体。姑姑这才想起,这些“老娘婆”是要跟产妇家索要财物的,她心中充满了厌

恶。可耻啊,太可耻了!姑姑咬着牙根说:什么这活儿你干了一半?如果让你全干完,

现在炕上就是两具尸体!你这个老妖婆子,你以为女人的阴道像老母鸡的屁股一样,用

力一挤,鸡蛋就会蹦出来?你这是接生吗?不,你这是杀人!你还想去告我?姑姑飞起

一脚踢中了老婆子的下巴。你还要毛巾、鸡蛋!姑姑又是一脚,踢在老婆子屁股上,然

后,一手拎着药箱,一手揪着老婆子脑后的发髻,拖拖拉拉,到了院子里。陈额跟出来

劝和,姑姑怒斥:滚回去!照顾你老婆去!

姑姑说这是她平生第一次打人。姑姑说想不到我这么会打人。姑姑对准老太婆的屁

股又踢了一脚。老太婆翻了一个滚,爬起来,坐在地上双手拍打着地面,呼天抢地:救

命啊!打死人了……我被万六府的强盗女儿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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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傍晚时分,夕阳、晚霞、微风,村里人多半捧着大碗站在街边吃饭,听到这边

喧闹,便小跑着汇聚过来。村支书袁脸和大队长吕牙也来了。田桂花是吕牙的远房婶子,

沾亲三分向,吕牙就说:万心,你一个年轻姑娘,打一个老人,不感到臊得慌吗?

姑姑对我们说:他吕牙什么东西?打得他老婆满地爬的畜牲,竟敢教训我?

姑姑说:什么老人?老妖怪,害人精!你问问她自己,她干了些什么事?

多少人死在你的手里,老娘手里有枪,立马儿就崩了你!姑姑伸出右手食指,指着

老太太的头。姑姑当时是个十七岁的大姑娘,竟然自称“老娘”,把很多人逗笑了。

吕牙还想为田桂花争理,支书袁脸道:万医生没错,对这种拿着人命开玩笑的巫婆,

就该严加惩治!田桂花,别耍死狗了,打你算轻的,应该送你进班房!从今后,家里有

生孩子的,都去找万医生!田桂花,你要再敢给人接生,就把你的狗爪子剁了去!

姑姑说,袁脸这人,虽说没文化,但能看清潮流,能主持公道,是个好干部。

第一章4

先生,姑姑接生的第二个孩子是我。

我娘临盆时,奶奶按照她的老规距,洗手更衣,点了三柱香,插在祖先牌位前,磕

了三个头,然后把家里的男人都轰了出去。我娘不是初产,在我前头有两个哥哥,一个

姐姐。奶奶对我娘说:你是轻车熟路了,自个儿慢慢生吧。我娘对我奶奶说:娘,我感

到很不好,这一次,跟以前不一样。奶奶不以为然,说,有什么不一样的?难道你还能

生出个麒麟?

我娘的感觉是正确的。我哥哥姐姐们,都是头先钻出来,我呢,先伸出了一条腿。

看着我那条小腿,奶奶其实是吓呆了。因为乡间有俚语曰:先出腿,讨债鬼。什么

叫讨债鬼呢?就是说,这个家庭前世欠了别人的债,那债主就转生为小孩来投胎,让那

产妇饱受苦难,他或者与产妇一起死去,或者等长到一定年龄死去,给这个家庭带来巨

大的物质损失和精神痛苦。但奶奶还是伪装镇静,说:这孩子,是个跑腿的,长大了给

官听差。奶奶说:不要怕,我有办法。奶奶到院子里拿了一个铜盆,提在手里,站在炕

前,用擀面棍子敲打着,像敲锣一样,发出“铛铛”的响声。奶奶一边敲一边吆喝:出

来吧——出来吧——你的老爷差你去送鸡毛信,再不出来就要挨打了——

我娘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用扫炕条帚敲打着窗户,招呼正在院子里听动静的

我姐姐:嫚啊,快去叫你姑姑!

我姐姐非常聪明,她跑到村办公室让袁脸摇通了乡卫生所的电话。那台古老的摇把

子电话机现在被我收藏。因为它救了我的命。

那天是六月初六,胶河里发了一场小洪水。桥面被淹没,但根据桥石激起的浪花,

大概可以判断出桥面所在。在河边钓鱼的闲人杜脖子亲眼看到我姑姑从对面河堤上飞车

而下,自行车轮溅起的浪花有一米多高。水流湍急,如果我姑姑被冲到河里,先生,那

就没有我了。

姑姑水淋淋地冲进家门。

我娘说姑姑一进门,她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我娘说姑姑一进门就把奶奶搡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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嘲讽道:婶子,你敲锣打鼓,他怎么敢出来?奶奶强词夺理地说:小孩子都喜欢看热闹,

听到敲锣打鼓还能不出来看?姑姑后来说,她扯着我的腿,像拔萝卜一样把我拔了出来。

我知道这是玩笑。姑姑把陈鼻和我接生出来之后,陈鼻的母亲和我的母亲,成了姑姑的

义务宣传员。她们到处现身说法,袁脸的老婆和闲人杜脖子也逢人便说姑姑的飞车绝技,

于是姑姑名声大震,那些“老娘婆”,很快就无人问津,成了历史陈迹。

1953年至1957年,是国家生产发展,经济繁荣的好时期,我们那地方也是风调雨

顺,连年丰收。人们吃得饱、穿得暖,心情愉快,妇女们争先恐后地怀孕、生产。那几

年可把姑姑忙坏了。高密东北乡十八个村庄里,每条街道、每条胡同里都留下了她的自

行车辙,大多数人家的院子里,都留下了她的脚印。

1953年4月4日至1957年12月31日,姑姑共接生1612次,接下婴儿1645名,

其中死亡婴儿六名,但这六名死婴,五个是死胎,一个是先天性疾病,这成绩相当辉煌,

接近完美。

1955年2月17日,姑姑加入中国共产党。那天,也是她接生第1000个婴儿的日子。

这个婴儿,就是我们的师弟李手。

姑姑说你们的于老师是最潇洒的产妇。姑姑说她在下边紧着忙活,于老师还在那里

举着一本课本备课呢。

姑姑到了晚年,经常怀念那段日子。那是中国的黄金时代,也是姑姑的黄金时代。

记不清有多少次了,姑姑双眼发亮,心驰神往地说:那时候,我是活菩萨,我是送子娘

娘,我身上散发着百花的香气,成群的蜜蜂跟着我飞,成群的蝴蝶跟着我飞。现在,现

在它妈的苍蝇跟着我飞……

我的名字也是姑姑起的:学名万足,乳名小跑。

对不起,先生,我对您解释一下:万足是我的原名,蝌蚪是我的笔名。

第一章5

姑姑早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但她是拿工资,吃商品粮的公职人员,又有着那样

光荣的家庭出身,乡村里的小伙子,没有人敢动这个念头。那时我已经五岁,经常听到

大奶奶过来跟我奶奶议论姑姑的婚事。大奶奶忧心忡忡地说:她婶子,你说,心都二十

二岁了,与她同年出生的,都抱上两个娃了,可她,怎么连个上门提亲的都没有呢?我

奶奶说:嫂子,你急什么?像心这样的,没准儿要嫁进宫里做皇后呢!到那时,你就成

了皇帝的老丈母娘,我们也就成了皇亲国戚,铁定了要跟着沾光呢!大奶奶说:胡啰啰!

皇帝早被革命了,现在是人民共和国了,是主席当家。我奶奶说:既然是主席当家,那

咱就把心嫁给主席。大奶奶恼怒地说:你这人,身子进了新时代,脑子还留在解放前。

我奶奶说:我跟你不一样,我这辈子没离开过咱这和平村,你去过解放区,进过平度城。

大奶奶说:你别跟我提平度城,提起平度城我就头皮麻!我是被日本鬼子抓走的,是去

受罪,不是去享福!——两个老妯娌,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但头天大奶奶气哄哄地走

了,似乎是永世也不跟我奶奶见面的样子,第二天,她又来了。每当看到她们俩在一起

议论姑姑的婚事时,我母亲就偷偷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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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有一天傍晚,我们家的母牛生小牛,不知道那母牛是以我母亲为榜样或是那小

牛以我为榜样,竟然也是先生出一条腿,便卡住了。那老母牛憋得哞哞地叫,看样子非

常痛苦。我爷爷我父亲他们都焦急万分,搓手、跺脚、转圈子,无计可施。牛可是农民

的命根子啊,何况这牛是生产队放在我们家代养的,真要死了,那可了不得。母亲悄悄

地对我姐姐说:嫚,我听到你姑姑回来了。没等母亲说完,我姐姐就跑了。父亲白了母

亲一眼,说你瞎胡闹,她是给人接生的!我母亲说:人畜是一理。

我姑姑跟着我姐姐来啦。

我姑姑一进门就发脾气,说你们想把我累死吗?给人接生就够我忙的了,你们还要

我接牛!

母亲笑着说:妹妹,谁让你是咱自家人呢?不找你找谁呢?人家都说你是菩萨转世,

菩萨普渡众生,拯救万物,牛虽畜类,也是性命,你能见死不救吗!

姑姑说,嫂子,幸亏你不识字,要是识上两箩筐字,和平村里如何能盛得下你!

母亲说,即便我识上八箩筐字,也比不上妹妹一根脚趾头。

姑姑的脸上虽然还是怒冲冲的神情,但显然已经消了气。此时天色已暗,母亲点起

家里所有的灯,剔大了灯草,都端到牛棚里。

那母牛一见到姑姑,两条前腿一屈,跪下了。姑姑见母牛下跪,眼泪哗地流了下来。

我们的眼泪也都跟着流了下来。

姑姑检查了牛的身体,半是同情半是戏谑地说:又是一个先出腿的。

姑姑把我们轰到院子里,怕我们看了受刺激。我们听到姑姑大声下令,我们想像着

母亲、父亲在姑姑指挥下帮母牛生产的情景。那晚是农历的十五,月上东南时分,天地

一片皎洁的时候,姑姑喊:好,生下来了!

我们欢呼着冲进磨坊,看到母牛身后,多了一个浑身粘液的小家伙。父亲兴奋地说:

好,是头小母牛!

姑姑气哄哄地说:真是奇怪,女人生了女孩,男人就耷拉脸;牛生了小母牛,男人

就咧嘴乐!

父亲说:小母牛长大了可以繁殖小牛啊!

姑姑说:人呢?小女孩长大了不也可以生小孩儿吗?

父亲说:那可不一样。

姑姑说:有什么不一样!

父亲见姑姑急了,不再与她争辩。

母牛调过头,舔舐着小牛身上的粘液。它的舌头上仿佛有灵丹妙药,舔到哪里,哪

里就获得了力量。大家都感慨万端地看着这情景。我偷眼看到,姑姑的口半张着,眼神

很慈爱,仿佛那老牛的舌头舔到了她身上,或者她的舌头舔到小牛身上。等母牛的舌头

差不多舔遍小牛身体时,小牛抖抖颤颤地站了起来。

我们张罗着找脸盆,倒水,找肥皂,拿毛巾,让姑姑洗手。

奶奶坐在灶前,拉着风箱烧火,母亲站在炕前擀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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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洗完手,说:饿死我了!今晚我要在你们家吃饭。

母亲说:这不就是你的家吗?

奶奶说:是啊,才不在一个锅里摸勺子几年呢。

这时,大奶奶在我家院墙外,呼唤姑姑回去吃饭。姑姑说,我不能白给他们家干活

儿,我要在这里吃。大奶奶说:你婶子过日子急,你吃她一碗面,她会记一辈子的。我

奶奶提着烧火棍跑到墙根,说:你要是馋了呢,就过来吃一碗,要不就滚回去。大奶奶

道:我才不吃你的东西呢。

面条煮好后,母亲盛了满满一大碗,让姐姐给大奶奶送过去。多年之后,我才知道,

姐姐跑得急,摔了个狗抢屎,那碗面条泼了,碗也碎了。为了不让姐姐回来挨骂,大奶

奶从自家碗橱里找了一个碗让姐姐端回来。

姑姑是个极其健谈的人,我们都愿意听她说话。吃完面条后,她背靠着墙壁,侧坐

在我家炕沿上,打开了她的话匣子。她踩着百家门子,见识过各种各样人,听过许许多

多的逸闻趣事,转述时又毫不吝惜地添油加醋,这就使她的谈话像评书一样引人入胜。

八十年代初,当我们从电视里看到刘兰芳的评书连播时,母亲就说:这不分明就是你姑

姑吗?她要不当医生,说评书也是一张好嘴!

那晚上的谈话,还是从她在平度城里与日军司令杉谷斗智斗勇开始。那时我才七岁,

姑姑看我一眼,说,跟跑跑差不多大,就跟着你们的大奶奶和你们的老奶奶去了平度城。

到了那里就被关在一间黑屋子里,门口有两条大狼狗看着。那些大狼狗平日里吃的都是

人肉,见了小孩子就伸舌头。你大奶奶和你老奶奶整夜地哭,我不哭,倒头就睡,一觉

睡到大天明。在黑屋子里关了不知道几天几夜,把我们挪到一个独立小院里,院子里有

一棵紫丁香,那个香啊,熏得我头晕。来了一个穿长袍带礼帽的乡绅,说是杉谷司令要

请我们赴宴。你老奶奶和你大奶奶只知道哭,不敢去。那乡绅对我说:小姑娘,劝劝你

奶奶和母亲,让她们别怕,杉谷司令没有害你们的意思,只是想跟万六府先生交个朋友。

我就说:奶奶,娘,别哭了,哭管什么用?哭能哭出翅膀来吗?哭能哭倒万里长城吗?

那乡绅拍着手说:说得好!小姑娘太有见识了,长大了肯定是非凡人物。在我的劝说下

你们老奶奶和你们大奶奶不哭了。我们跟着那乡绅上了一辆黑骡拉的轿车,不知拐了多

少弯。进入一个高门大院,门口站着双岗,左边是黄皮子,右边是日本兵。那大院很深,

从大门进去,一个院子套着一个院子,仿佛永远走不到头。最后进入一个大花厅,门窗

隔扇都是雕花的,太师椅子都是檀木的。那杉谷司令穿着和服,手里握着一把折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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