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闪雷鸣，暴雨如注。时已如冬，黄河下游却迎来一场罕见的雷雨。

雷雨之中，五百张氏私军冲出东阿（今平阴东阿镇）匆匆向东，暮色来临之时，进入历城（济南）。在历城守军殷勤地招呼下，在一处大宅驻扎下来。

张焕换过干爽的衣服，来到大堂。江屠静静地守候在堂前。

“派往永固的信使出发了吗？”张焕搓着冰凉的手，抬头望向连绵不息的雨幕，沉静地问着。此时的张焕，肥胖依旧，给人的感觉却不再像一身膘，倒像一身横肉。

“出发了。”江屠很简洁地回了一句。随后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

“伯坚是否以为我过于谨慎？”张焕背着手没有回头，却像看见了江屠的犹豫。

九月二日，张焕、江屠率五百精悍忠实家奴，出邺城南下，准备突袭范洪池。虽然只有五百人，但论战力，他们可比同等数目的士卒强的多，江屠对于击败石青极有信心。谁知到了东阿，张焕突然改变主意，认为所带兵力不足，要找附近郡县借兵。

东阿小城，无兵可借。张焕冒雨来到历城，济南郡太守魏统听说张家追剿逃奴，二话没说，答应拨给五百兵，这已是历城所能借的极限了；张焕仍嫌兵少，又以张府名义快马前往永固，传讯青州刺史刘征，请求借五百士卒。

江屠默然。他不愿欺瞒主人，也不愿直接出言反对。

“我承认，我有些谨慎，不过。。。”张焕缓缓转过身来，加重了语气道：“我必须谨慎。五百精兵击溃石青那帮流民轻而易举，但不能保证抓到石青、丁析、崔宦。这三人逃走一个，对我而言，都是终身之憾。”

江屠一怔，露出一副思索模样。

“另外。。。”张焕苦笑道：“我还有些害怕。”

“啊！”一闻此言，江屠一颤，合身跪倒，磕首悲声：“少爷受惊，皆是江屠之罪！请少爷责罚。”

张焕扶起江屠，仪态索然道：“此事与你不相干，只怪我以前看见的世界太小了。在府里，在邺城，经惯了奉承服侍，自以为在哪都会如此。到崔宦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到丁析抓住发髻把我拖来拖去，到石青把我关在漆黑的屋子里的时候，我才明白，在大多数人眼中，我张焕不过是一介蝼蚁，任打任杀。明白了这些，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我现在其实很怕，怕再出现那样的事情，若再被关起来，任由他们折辱，我一定会疯的。”

说道这里，他似乎想到了某种惨状，不由打了个寒颤。

江屠扑地再次跪倒，趴在地上说道：“江屠明白了；抓捕石青需要稳妥，防他等逃脱；保护少爷更需稳妥，不能出现半点差错。”

“你明白就好！我们不差这几日功夫；务求一击必杀才是。”张焕说着，遥望西方，似乎透过重重雨幕，能够看见石青一样。

石青不知道附近有人准备给他致命一击。他正在新竣工的屯耕点检查房屋是否漏雨。看了一遍，他很忧心；为了赶工，这些房屋很是简陋，四面透风，只怕抗不过严冬。要知道，流民大都没多少皮裘被褥等御寒之物。

思索了一会，他找到几个工匠，一边在地上画着，一边说道：“听说在高句丽，有一种睡觉用的炕，冬天睡觉之前，烧些柴草，晚上人不会被冻坏。。。喏，就是这样，我们可以砌吗？”

工匠们揣摩了一阵，点点头。叫做贾大山的工匠道：“没问题，这很简单，倒是实用。”

“孙叔，尽快召集人手，动手砌炕！应该还来得及。”石青转头对孙俭吩咐道。

孙俭应了。

这时崔宦冒雨跑过来，人还没到就在雨中高兴地叫道：“主事！文直他们回来了。”

孙霸回来了。

终日疲惫不堪的石青精神大振。暗淡的眼神一亮，带着颤音叫道：“崔大哥，他们可带回盐了么？”

“船还没到渡口，我先过来给你报信。”崔宦平时带十来个人驻扎在渡口，算是桃源村的一个联络点。“船舱被帐篷蒙着，看不见。看形状，肯定有东西。”

崔大哥急忙赶来，只是想早点让我听到喜讯。石青有些感动，迎上去道：“崔大哥。走！我们一起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