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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折腾,再加上上午那顿吵的余温尚存,姚翔最终没有出席陆思蔓三十岁的生日宴。不过陆思蔓并不寂寞,她有闺蜜呢。
闺蜜是世界上最邪恶的一种动物,当一对男女好的时候,它们起的作用就是慢慢地拆,当一对男女不好的时候,它们起的作用是彻底而快速地拆。不过邪性的是,今天金娜表现得相当善良,她竟然催促思蔓赶紧和姚翔结婚。
事情是这样的,她下午在玉泉路那儿等红绿灯的时候,右边的“富康”司机摇下车窗疯狂地冲她比划,她以为自己的车胎瘪了,遂摇下车窗,那人吼道:“金娜!我是罗青啊!”
这位罗青是金娜小学时代的“同桌的你”,相当早熟,二年级给她塞纸条,四年级就尾随回家。这个人到今天也不算没出息,在一家婚礼杂志当主编,长得也没太走形,眼角眉梢依然全是倾慕。两人聊得还挺热乎,罗青说起他们杂志要办个“超侣”比赛,就是通过各种巧立名目的才艺比赛,选出一对超级情侣,奖品巨大,不但免费举办一次婚礼,还送一对白金钻戒,一辆车,和一次蜜月旅行,并联手电视台全程报道,“超侣”还能上杂志封面——基本上是疯了。
金娜向思蔓解释,这样做完全是为了杂志促销——大家都来参赛,关注谁最后得了大奖,就都来买杂志。奖品也不是杂志社出,有赞助商呢。这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主编是朋友,表面上走个过场,一分钱不花白赚那么多东西。金娜说她要不是现在没主儿,才不会把机会让给思蔓。
但思蔓并不愿意。这么大的便宜让人觉得不真实,还有,这种抛头露面的事,万一姚翔不愿意配合呢?
金娜骂道:“别扯了!我跟你说我瞧不上姚翔是一回事,但这比赛你要不是要跟他结婚,我都不推荐你占这便宜——他那么算计一上海人,一听这个,不用你劝,披荆斩棘就排第一个儿了。”
10
电视机的蓝光隐隐照在陆家三人组的脸上,红书握着遥控器不停换台,旁边两人也没意见,反正也没看进去,各自的小宇宙都在忙各自的。
红书的脸色很不是个样子,她很不高兴自己的女儿在三十岁生日这一天不和家里人过,而是到外面野——她知不知道人一辈子只有一次三十岁啊?思萁倒没想得这么深刻,他琢磨他姐今儿到底吃什么去了呢?肯定吃得倍儿好。这太气人了。
红书看看闲得无聊的儿子,更觉得生活没有指望,忍不住骂道:“你看看咱家,三个人没事干,整天在家大眼瞪小眼,我们是退休了,可你呢,你这正是青壮年出成绩的时候……”
思萁才不替思蔓扛这种怒气,他毫不示弱:“我姐也没事干呀,她只不过不爱在家待着,整天在马路上晃悠,要不然咱们四个还可以打打麻将。”
“不要这么说你姐。男人女人的人生目标不同,你姐马上就要结婚了,那她的人生就圆满了。”
陆志刚一看这娘儿俩又吵起来,马上拿了张报纸溜边儿进了厕所,才不要趟这滩浑水。
思萁冷笑:“嫁那上海人?还能圆满?再说那上海人说娶她了吗?他一个卖马桶的,我
可没看出来比我强多少。谁听说过呀?非洲马桶,还美其名曰外企的,脑袋也跟马桶似的,十分光滑。我姐好歹也算继承了您的衣钵——她是文艺工作者啊,嫁一卖马桶的?将来卖马桶的在客厅里安一马桶,她坐那上边拉琴?”
这么一说,红书也颓了。她也不喜欢姚翔。可卖马桶虽然不好听,好歹实惠,挣得多,她叹了口气:“他也有他的好处……”
“那当然,要没好处,我姐为什么跟他好呀?我是说你们不要夸大他的好处,也要多看到他的坏处。”
红书想起姚翔头次来家里正式拜访,只拿了个小果篮,小得都费心他怎么挑到的,思萁说那是他们上海人从小训练的。姚翔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是他妈妈一手把他带大。人都说寡妇妈不好相处,把儿子当眼珠子一样宝贝,儿媳妇就是天敌,来抠她眼珠子的,思蔓那种不会看人脸色的性格,姚翔敢娶吗?最关键的是,婚后要不要和他妈一起生活?是把他妈接来,还是带思蔓回上海去?这两样随便一种,都够自己闺女一呛的。
11
姚翔看着新家的平面图,沉吟良久,拿红笔在本来卧室靠窗位置的一个小方格子上打了个叉。那儿本来是给思蔓留了个梳妆台,但思蔓好象除了演出,平时根本不化妆。姚翔到洗手间看了看,除了瓶伊卡璐洗发水和一把梳子,就没什么女性痕迹了。
客厅电话响,他连忙奔出来接,职业地应道:“你好?”那边不吭气,姚翔明白:“思蔓?是你吗?”
思蔓在楼下看着姚翔的窗户,怯怯地叫了一声“姚翔”,倒也听不出生气了。
“你怎么了?”
“你上午说的那事,还生效吗?”
姚翔纳闷:“什么事啊?”
“咱们结婚怎么样?”
12
思蔓还没和姚翔把“超侣比赛”的奖品交代清楚,姚翔已经斩钉截铁地拦住了她:“没问题,参加。”
蔓愣愣地看着他:“你还不知道都要干什么呢。”
“干什么都行。”
“你不生气啦?”
“生什么气?生谁的气?”
“你是真不生气了?还是一听能拣这么大便宜就顾不上生气了?”
“我反正不生气了。”
思蔓提醒他:“那可就真得结婚了,人家杂志,还有电视台,都要跟踪报道呢。”思蔓
认死理儿,不擅长中途变卦,所以事先一定要把事情敲死。
姚翔一本正经地表示他本来就是真要和陆思蔓结婚。只不过今天在气头上用粗暴的方式
表达了而已。在思蔓要露出欣慰的笑容之前,他又适时地说了一句:“退一万步说,就算没到结婚的程度,如果能赚这么多,为什么不结呢?”
看到思蔓的欣慰转为惊愕,姚翔又着补:“何况我们到了结婚的程度呢?”这个事可真是老天爷帮忙,中午刚和方总说完结婚,晚上就有人送上门来赞助,命不要太好哇。
思蔓说那明天约金娜好好聊聊,问问具体需要做什么准备,俩人好分分工。另外,金娜和自己关系最好,这回这么帮忙,姚翔以后你别对人家有那么大成见。
姚翔冷笑了两声说:“我和她之间,恐怕是她对我成见吧。人不对我有成见,我不对人有成见。”
思蔓担心的是,结婚这么大的事,他们居然为了这么占便宜、省钱这么一个俗气的目标敲定,说出去是不是不太好听啊。
“我觉得,世界上没有不俗气的人物事”,姚翔说:“结婚还俗气呢,有本事别结啊。没什么好听不好听的,自己心里痛快就行。”
两人遂都露出心里痛快的狂喜表情,思蔓小鸟依人地把头靠在踌躇满志的姚翔肩头,一起憧憬地望向浩渺的夜空。
“有一种人,他的别名就是,幸运儿。我太幸运了……”姚翔乐得恨不能一头扎在思蔓怀里,怕思蔓起疑,又连忙说:“能和你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