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气氛十分诡异,没人开灯,没人开饭,没人开口。姚翔实在盯不住,踮着脚尖跑到卧室外,把门推开一条小缝。红书突然“噌”地回身,一脸的怒气。姚翔吓一跳:“阿姨……我以为你睡着了。”
红书看是他,倒没说什么。姚翔站门口儿不敢进来,远远地递话:“我看您这两天没什么胃口。您想吃什么,我去给您买。”
红书正在脆弱时期,马上眼圈一红,叹道:“唉,真没想到你对我还是不错的。来,陪我说会儿话。”
姚翔连忙拉了把椅子坐到红书对面,红书千言万语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抹了把眼眶——竟然让姚翔看笑话了,闺女还没过门呢,就让女婿矮看了,有了这档子事,也别把他当外人了。她拉过姚翔的手,轻轻拍拍:“思萁真是没用,生男孩就是不好,一点都不贴心,出了这么大事,没事人似地又出去混了。所以我一直疼思蔓,舍不得让她出嫁,真的不是嫁不出去。”最后一句她突然强调,姚翔频频点头:“我明白我明白。”
“有个女儿还能说说体己话。现在我觉得,女儿还能带来个女婿,是赚了。”
“是是是。您有什么尽可以和我说。”姚翔让笑容尽量真诚一点,红书这当下十分脆弱,竟信以为真,要和他好好唠唠。但她是这样开头的:“我从小就与世无争……”
姚翔真想把手抽回来堵耳朵。
“我从小就跳舞,很漂亮,你知道,美女的路走得比别人顺利,因为你想要什么,别人都给你,取得什么东西都比别人容易,我已经习惯了。可是年纪大了以后,有句话怎么说的,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英雄末路,美人迟暮,是人世间最可悲的事情。如果我从年轻的时候就不顺利也好,起码能学会怎么面对逆境,可四十以后才开始看到别人的白眼,那种心理落差很难平衡,所以我现在可能性格是古怪一点,你多原谅,我是直脾气,有火要第一时间爆发,发完就没事了。”
“我明白。”姚翔一边点头一边想“美人迟暮”是美人老得比别人晚的意思么?
“我常常想,我这一生,唯一始终如一对待我,没有欺骗过我,没有怠慢过我的,就是你叔叔”,说到这儿,红书眼圈又红了,忍了一会儿。“所以你能理解我看到那封信和那些照片的心情吗?我有一种覆灭感,觉得人生中最后一块净土被玷污了。”
“哪至于啊阿姨呵呵呵,”姚翔知道这会儿于公于私于情于理要替未来的老岳父说几句好话,虽然他们家人打架能让自己的日子好过点,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趁这机会成为他们的贴心人就省事了。他把昨儿志刚和他说的来龙去脉大概给红书讲了一遍,红书认真听完,还是缓缓摇了摇头说:“仗着不幸就可以胡作非为啊?就也要让别人不幸啊?最起码他应该在千禧钟声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让我和他一起倒数。人生中这么重要的日子,我们没在一起,而他是和她在一起,换你是我,他是思蔓,你受得了吗?”
姚翔认真想了想,说:“这不可能,我不允许这种假设。如果是我,我会一直跟在思蔓身边。您说的对,那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既然知道是一个重要的日子,我一定会推掉所有的事,跟思蔓到外地去出差。”
红书的眼睛竖了起来,怎么说半天倒是她有错了?她咬牙切齿地说:“我早看出来了,你们男的就是一头儿的,根本就不可能站在我们女性立场。你出去!”
“阿姨你听我说完。”姚翔还想挣吧,可红书二话不说就脱上衣,“我要睡觉了。”姚翔只好抱头鼠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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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进入到“女婿”的角色里,姚翔一开始还挺得意受重视的感觉。可坚持了没多久,就明白一仆二主不是什么好滋味。
晚饭是他做的,做完了也不知道要不要摆上桌。请示陆志刚,志刚说你去叫阿姨,可红书却说不想看见不下饭的东西,让姚翔把饭菜端卧室去。姚翔只得把饭菜分成一分大的,一份小的,本来想陪红书在卧室吃,谁知刚一放下,红书冷冰冰地让他出去。想换也来不及了,他只得和陆志刚互相谦让地多吃饭少吃菜。没一会儿卧室里传出红书尖利的声音:“姚翔——端走——”,他连忙咀嚼着一溜小跑。
红书还在躺着,床头的饭菜却已精光。姚翔不忘客气:“阿姨,您要再添点饭菜吗?”
红书根本就不睁眼:“不用,端走。”姚翔又太监似地往外退,红书说:“给我切点水果。”
水果送进去,姚翔请红书睁眼:“阿姨,水果来了。”
“你出去。”姚翔再退,红书又叫:“把茶水给我换成新的。”
这么支使着姚翔,红书仍觉心里堵得慌,塞了几口水果后喊他把盘子拿走,可这回外
屋静悄悄没人言声儿,红书坐了起来,声音更大:“姚翔!把空盘子拿走。”
还是没人理。红书气坏了,这刚哪儿到哪儿啊就嫌烦了。刚要下地,志刚堆着一脸笑进来:“姚翔出去了,我帮你拿吧。”
红书迅速躺下,以被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