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代人,在黑暗和压迫的角落里长大成人。他们难以吐露心声,但他们并未放弃希望。他们义无返顾地踏上反抗之路,这源于内心的呐喊:自由是所有灵魂的永恒希望,是黑暗中不灭的微光。”
“你们也许会问我,我所梦想的自由城邦是什么模样?请允许我回答:我梦想的是这样一片土地,在这里,政权服务于个人,并因此希望个人也为其服务。在这里,公共社会是由宽容、同情构成的。在这里,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
“我期待有那么一天,不论我们走进哪个教会创办的学校,都能看见孩子们在接受心灵教育,以使他们懂得:他们被造物主赋予不可出让的权利——追求自由的权利,追求幸福的权利,言论集会的权利……任何政权,任何神权,都无权剥夺这些天赋权利。”
“我期待有那么一天,不论我们走进哪所法庭,都能看到裁决者是一位不依附政府的独立法官。每一个被告,都有权受到公民陪审团的审判,由陪审员来考虑证据。在那里,平民与权贵的话语具有同等的地位。”
“我期待有那么一天,不论我们走进哪家酒馆,都能听到人们对社会问题的抨击,对政府过错的指责,对不法行为的揭露……”
恍惚间,雅克已经弄不清楚,站在那里演说的究竟是父亲还是神眷之女:“我们深知,人性并不完美。但正因为人性并不完美,推行民主才更加重要。自由始于选举,却不以选举为终点……”
当他在人们的欢呼中惊醒过来时,特制魔法箭已直刺天空,轰然炸响。狂欢,开始了。
雅克根本无心加入欢乐的人群。伊德丽尔带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来到他们面前。那狡黠的眼神,那阴险的笑容,不是茉伊拉这小魔女是谁?
她仍是一袭简单的白裙,只在颈间挂了一条配有白宝石吊坠的银链。忠实的菲戈卫队长,亦步亦趋地跟在她旁边,远远地就扬手打招呼。
“嘿嘿,我没说错吧?一肚子坏水的家伙,肯定长命百岁。亲爱的小蚂蚁,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茉伊拉大力地拍着雅克的脑袋。
“亲爱的公主殿下,尊敬的霜王殿下!你却太让人失望了!有了封地还装凄惨!”不知为什么,雅克一见小魔女就特别压不住火气。“早说你有封地,我们几个还去打什么仗?直接投奔你不就行了?结果落到这步田地!”
伊德丽尔轻笑着摇摇头:“霜王殿下,请容我暂时告退。”
“哎呀呀,好姐姐,你可得赶快回来陪我聊天呀……”茉伊拉亲热地和伊德丽尔道别,一转头就变了脸:“哼哼,本殿下那么多苦白吃的呀?那么多险白冒的呀?那病老头当然应该补偿!‘藏空草’你知道吗?本殿下送出手的可是让他年轻十岁的‘藏空草’啊!病老头还好意思不给我封地?他好意思不给我封王?”
她迅速绕着雅克走了一圈,上下审视:“没出息!真没出息!我的契约之仆啊,你都快混成乞丐了!”
与此同时,一个清晰的精神波动在雅克脑中响起:“见过我老师了吧?知道他老人家的厉害了吧?呵呵……别在这里提他的名字。”
白痴才会在这种场合提起死亡骑士阿格纳斯……呃,这小魔女会用精神波动了?她根本不是法师,怎么也能使用精神波动?莫非是因为灵魂契约?雅克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翻起了白眼:“还不是你那蠢姐姐闹的!那婊子……”意识自己说了什么,他急忙闭嘴。
“小蚂蚁,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茉伊拉敲着他脑袋,正色道:“人生在世,出问题要先从自身找原因,不要一便秘就怀疑有人施展反重力术。”
她凑到雅克耳边,暧昧地笑着:“当然了,你认为长公主是婊子?这个嘛,我倒不是太反对……”
昆特仰面看房顶,艾瑞则将脸转向大门口,一副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他俩怎么都不能装作没看见。茉伊拉抱起菲琳娜转了几圈:“亲爱的!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昆特大吃一惊:“菲琳娜,你认识殿下?”
“当然!我俩从小就是玩伴。”茉伊拉抢着道,“在皇族中,她的辈分比我还高呢。”
皇族?昆特等人愣在当场。怒风团长是平民出身,他的夫人似乎也不是皇族呀?
“啊?菲琳娜,你没告诉他们?他们还不知道你父母的浪漫史?”茉伊拉作欣喜状,“好!我的表演时间又到了!”
“茉伊拉!别说!”菲琳娜扯着茉伊拉的衣角。
“你不说,我可就全说出来了。喂,小子们!你们想不想知道?”茉伊拉恶狠狠地逐一扫视雅克等人。雅克缩了缩脖子,第一个坐了下来,艾瑞坚持的时间也不比他长上几秒。
菲琳娜偷眼看了看昆特,无奈地笑了笑,尽可能简单地讲述了父母认识的经过。
那是一个夏天。怒风团长——哦,那时还不是团长,只是帝都卫戍部队的一名中队长——接到了一个任务,护送几位贵族前往南方。卫戍部队经常接到类似的任务,他并不怎么在意,只是注意到队伍里有一位漂亮的贵族小姐。
途中,百余名盗贼袭击了他们。一番血战后,他们终于击退了敌人。怒风砍翻了两个盗贼头子,自己也挨了一刀,左手差点被剁了下来。
在他忙着扎紧绷带的时候,那贵族小姐突然走到他身边:“你这人,真了不起。”说完之后,她转身就走了。
哦,这位美丽的小姐注意到我了。怒风有些欣喜,但也仅此而已,很快他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身为平民,追求贵族小姐?别开玩笑了,怒风中队长才没那么疯狂。
生活在继续,军旅在继续。大约半年后,怒风突然被捕,罪名是“亵渎诸神”。
事情其实很简单,怒风受濒死的战友所托,要将一个包裹转交给战友失散的儿子。结果,人还没找到,包裹先出了问题。
一位随军牧师偷偷打开了包裹。仅仅是偷窥也就罢了,可他偏偏发现里边有本书大谈宗教。谈论宗教也就罢了,这本书偏偏还是异端写的。最倒霉的是,怒风的那位战友,生前在“我们因光明神而得救”这句话旁边加了一句注脚:“我们只因光明神而得救”。
难道光明神之外的其他晨曦诸神,就不能给予救赎吗?该牧师义愤填膺地上报了宗教裁判所。
宗教审判员指着“我们只因光明神而得救”问怒风,这是什么意思?深感莫名其妙的中队长回答:“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于是,他的罪名就这么定了:“亵渎诸神,妄自尊大”。
被关进恶臭难闻的地牢、三天三夜没吃没喝之后,可怜的怒风才明白过来:情况不妙,大事不好。
没等他想出什么办法,就已被带上特别法庭。还没说上一句话,他就发现自己被判火刑。
听到宣判时,怒风竟然不觉得害怕,只是“有些恍惚”,因为实在难以相信世间竟有这种荒诞剧:把人活活烧死,仅仅是因为他有本书,而这本书上恰好有几句让狂信徒不太舒服的话。
那天夜里,当怒风被绑到火刑架上时,他甚至懒得喊上几句慷慨激昂的口号,只是盘算着该如何从诸神那里讨回公道。却不料,刽子手又将他放了下来。一个白头发官员没好气地瞪着他,宣读一份公文。
那份堆满了“由于”、“所以”、“但是”、“由是观之”等连词的公文,说的主要是一个意思:伟大帝国的伟大首都,有这么一条伟大的法律:因为思想罪而被判火邢的囚徒,如果有贵族处女愿意嫁给他,他就可以免于一死。
“所以,罪人,选择吧!是去向诸神忏悔,还是和素不相识的女人结婚?”该官员声称,有位处女贵族自愿嫁给怒风,只需他点头即可。
对于一个正常人,这样的选择当然不难。怒风很快就被送到教堂,新娘已经等在那里了:“对不起,我不该未经你同意就擅自决定。可没办法,你太英勇了,又那么帅,不该这么结束生命。”
当然,与怒风在火刑架上想象的不同,这位急着嫁给死刑犯的小姐,并非残疾人士,更非面目狰狞。这位小姐就是菲琳娜的母亲,当初说怒风“你这人真了不起”的那位贵族小姐。
“结婚后,我父亲才知道,母亲属于皇族旁支。只是,母亲为了嫁给他,和家里彻底闹翻了,被剥夺了皇族姓氏。”菲琳娜耸耸肩膀。
很显然,菲琳娜并不擅长讲故事,但三个死党还是听得目瞪口呆,半天没回过神来。
艾瑞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看了看茉伊拉,热切地冲雅克叫嚷:“小蚂蚁!还不赶紧去找几本异端的大作?你看你看,一切都齐了,就差一本书而已……没问题的!我看好你!”
这胖子嘴上调侃,脚下急闪,远离雅克。但雅克根本没有动手报复的打算,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脑门上分明写着:“你,死定了。”
果然,人影一晃,茉伊拉一脚踩住胖子的脚背,黑色细针急闪。
杀猪般的惨叫响起,艾瑞蹦了两蹦,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