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着一头雾水,但如玉还是不想去拨开它――确切地说,是不敢,至少不能在这个时候。这倒不是因为翠苇正处于感情冲动的时候,他怕闹个老大不快,而是因为要拨开它,还需要耗费相当大的勇气和感情代价,而目前他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和感情资本来承担过问这件事儿的后果,他甚至觉得在可预见的将来都不一定有。
说来也怪,翠苇在平常的日子里无论跟上司(当然不包括如玉)还是跟同事、无论跟男的还是女的、无论跟老的还是少的接触,从来都不会发那么大的火?就算对方错了,只要不对她的人格造成伤害,她也不会发火;她不光不会发火,还一贯表现得那么有教养――这不是作者说的,也不是如玉说的,大家都这么说。为什么她每次跟如玉好不上三天,就必须大闹一场呢?
我到底错在哪儿了?可我跟翠苇以外的人接触,不也跟她一样吗?难道我们俩注定就不能走得太近?要不,我们俩就是前辈子结下的冤家?
就这样的问题,如玉不止想了一次两次,也不止想了一天两天,可就是找不出答案。
找不出就找不出罢,硬找也是找不出。感情上的事儿本来就是这么奇奇怪怪、扑朔迷离,既不像数学那样,可以通过公式而计算出来,也不像会计那样,通过配比而核算出来,它只能通过心理感应慢慢地体会出来。
如玉跟别的年轻人就是不一样,他很注重反常态思维。他想,人处在这个社会中,无时无刻不在面临着竞争,竞争不仅表现在对名利的争夺上,还应该表现在对道德修养的比试上。翠苇的口碑很好――这是有目共睹的;可我的口碑也不错――这只是我个人认为的。那么我们俩为什么不能来一场道德修养的比试呢?你能宽容人,我也能;你不能宽容人,我却能。这样一来,我不就把你给比下去了吗?
这样一想,他的心里就舒服多了。
所以,下午上班后,他仍然像往常一样,只要能捕捉住机会,他就为她加点儿水或者做点儿其他什么的;可她不管有没有机会,都不会跟他多说一句话,甚至人家把水送到她的跟前了,她连个“谢”字都不说。
他并不在乎这些,仍然面带一种善意的微笑。他只盼着下班以后,他把她请到那个她要带他去而没有去的饭馆里,跟她说说笑话,喝喝饮料。那样,一切的不快就会瞬间即逝。
可是,上班后不久,国税局就打来了电话,让他去开会,说是关于财税大检查的会议。
妈呀,天天是这挡子破事儿,就跟叫魂似的,一刻也别想让你安宁。
有什么办法?叫去就去呗,但愿别再节外生枝。
如玉去了以后才知道,原来,为了增强今年财税大检查的力度,六华分局决定从企业抽调十名业务骨干充实检查小组,如玉就在这十名骨干之列,而且他的名字是由分局的一把手亲自点的。散会后,这位局长又特别把他招进自己的办公室里,说了一些与大检查无关的话,其中就说道:“自从听了你的讲课,我一直就对你十分关注,觉得你不仅在业务技能上有两下子,在其他方面也是如此。如果有可能的话,也许我们今后合作的机会还会更多。”局长大人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着如玉的表情,似乎还有言外之意,如玉却不敢想得过多,只有感激说:“多谢领导的鼓励,我一定加倍努力,把工作做好。”
晚上,分局本来准备了招待,如玉因为一心牵挂着翠苇,所以他不得不编了个瞎话,说单位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这才脱身。
如玉回到公司,还不到下班时间。他首先向蒋总汇报了会议的内容,蒋总虽然说不上支持,但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只好说:“一定要把财务部的工作安排好,另外出去以后,要随时开机,以便联系。”“记住了。”
他回到财务室的时候,大家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
赵法用颤抖着的手提着毛笔,很吃力地在一张报废了的印刷材料的背面歪歪斜斜地写了一句唐诗。刚写完最后一个字,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他以为蒋总走过来了,就赶紧把毛笔藏起来,把刚写的字顺手丢在身后的保险柜上,又赶紧装得跟没事儿似的,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玩弄着一个曲别针。
这个急速的动作立即被翠苇捕捉到了,她忍不住一笑,又下意识地瞅了如玉一眼,却发现如玉也在瞅着她笑。她止住笑,立即恢复成下午刚上班时候的样子。也许她觉得这种伪装跟赵法没什么两样,于是又别出心裁地增加了两声不必要的咳嗽,以示与前者是有区别的。
如玉也不再笑了――他不是不想笑,是不敢笑,他怕再笑下去,翠苇的面子上会不好看。
门外的脚步声瞬间被哈哈大笑声所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