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_浮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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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1 / 1)

02

东北的天气无论冷热,向来干燥,缺乏水分,这种地域特点不但照南方减产了一定量皮肤水灵儿的大姑娘,就连人们接触交流之间也欠缺几分柔韧度,生活在这里总有一丝涩涩的感觉,但不同于不舒服,因为我在东北的黑土地上出生长大至今(至今没见过黑土地),如果要我用两个字来形容成长感言那就是舒坦。我认为东北人高大结实的身躯不是能征善战遗留下来的,相反是抵御严寒和力气活儿干太多造就出来的——东北人的确干了不少力气活儿,尤其是新中国成立初期,当东北重工业基地的振兴给新中国的军事及制造业带来曙光时,东北曾经被国家领导人亲切地称为“共和国的长子”,憨厚朴实的东北人自以为是一种爱称,于是更加卖力地干活儿,后来才弄明白“长子”只是定义而已,孰不知长子在家里是脏活儿累活儿干得最多的?

我所居住的城市是东北最大的省会城市,曾经造出共和国的第一架飞机,论资排辈的话,应该算是长子的长子,也就是共和国的大孙子。可如今这大孙子不是很招人稀罕,浑身上下脏乱臭,还曾荣获空气污染指数全国第一的美誉,严重时天空会飘起黑色粉末,市长要是去工业区体恤民情走一趟,回来时别人看见会误以为是联合国秘书长安南来视察。

生长在这般环境中的我,直到十六岁才因为皮肤干燥、内分泌不畅而长出人生的第一颗青春痘已经算是幸运。

十六岁时,有一件事比我脸上长痘更令我惊讶,那就是我居然考上了全省最好的高中——东北育英中学。

八月末的一天,我坐着爸爸的车前往育英中学报到,身旁是眼眶常湿不干的妈妈,不知道她是为我考上这所万众瞩目的学校过于激动,还是因为我从此要开始寄宿生活,离开她的呵护而感到伤心。我只是望着窗外掠过的一排排呆树,一言不发,因为我在思考一个问题——车开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没到?莫非这学校藏在深山老林里,和“深山藏古寺”的道理差不多?用不着吧,我是当学生的,不是和尚。

夏末初秋是我最爱的时节,因为上身仍穿短袖不会冷,下身穿起长裤又不觉热,如此的搭配是我认为很帅气的。我也正是以这样的搭配迈进育英高中大门的,只是衣裤都洗得旧了些,少几分新气象。入校之后我才发现,女生们也不穿裙子了,开始用长裤遮住了长短、粗细、黑白不一的小腿,远没有盛夏时斑斓。当我再仔细观察她们的面容和身材时,终于切身感受到了这所号称全东北最好的高中究竟好到何种程度,只有那些相貌平凡到初中三年都没有男生骚扰,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女同学,而且还是要发奋到头悬梁锥刺股的那种才有机会考到这里来。

家长们安顿好行李后开始陆续离开,我妈临走时对我语重心长道:“小乐,这可是全省最好的学校,你一定要加倍努力地学习才行;再说,这又是一所寄宿学校,全靠你自己照顾自己了;再说,这又是……”

“行了行了,你们回去吧。”我不耐烦了,赶紧让我爸拉着我妈回家了。

当我慢悠悠地溜达回高一五班教室的时候,人已经基本到齐了。纵观全班四十多人,男女大约各半。正当我想找个位子坐下之际,发现有个人正咧着嘴向我招手,我定睛一看,是秦汉,于是急忙跑过去坐到他旁边的位置上。

“真没想到会跟你小子分一个班!”秦汉激动地捶了我一拳。

我笑着说:“你怎么总是抢我话说呢?”

想起我和秦汉的相识,还真有点意思。初中的时候我们就在同一所学校,也是一所市重点,但是两人不在同一个班,彼此并不认识。直到初二有一次轮到我们班值周,我负责掌管一栋教学楼废旧仓库的钥匙,这可让我兴奋不已,虽说职务小到不能再小,但关键是那一串钥匙里有一把是开启操场上的防空洞大门——我入校一年多来梦寐以求想要涉足的地方。上小学时,我就经常在初中那一带玩耍,因为妈妈在距离初中不远的医科大学工作。我记得医科大学的操场上也有一个类似的防空洞,门从来不锁,我曾经下去过,我浪漫地称其为“探险”。还有学校附近的中山公园里的防空洞,我也进去过,据说都是修建于抗日战争时期。自从我进入初中以来,就听说学校里的防空洞与周围都是连通的,再加上防空洞门前那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使它显得愈加神秘,我与日膨胀的好奇心也就愈加难耐。

这回机会终于来了。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等到其他人都退校以后,我带着自制的火把(用酒精纱布缠好的木棍),一根足够长的麻绳(一头拴腰上,一头拴在入口处,以防迷路)和一个打火机准备踏进防空洞里探险。正当我在入口处琢磨哪一把才是防空洞大门的钥匙时,却吃惊地发现那把锈锁居然早已被人撬开!于是我小心翼翼地点亮火把,忐忑不安地下去探个究竟。大约在漆黑的防空洞中前行了五十多米时,眼前突然蹿出一个黑影,吓得我猛然坐在地上,只听那黑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救命。

那黑影正是秦汉。

我俩回忆到此处,秦汉又大笑说:“咱俩还真是臭味相投。”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大家静一静!”一个身材中等年龄中等相貌平平的男子在喊完这句话后快步走上讲台,随后一言不发,好像是留给大家足够的时间来欣赏他。于是我开始认真地欣赏,他有一张平淡无奇的面孔,脸上附一个扁平的鼻子,鼻子上架一副方框眼镜。

突然这个男人的脸上绽放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说:“我以后就是你们的班主任,现在来自我介绍一下,先说我叫什么吧,其实呢,我的名字有点俗,因为叫这个名字的人实在太多了。”

秦汉在下面接了一句:“这爷们儿讲话咋废话连篇的?”

我的名字叫“张宏伟”,那人边说边在黑板上奋笔疾书三个大得有些夸张的汉字。

我自言自语说:“哼,挺好记的。伟哥。”

在学校的食堂吃过第一顿晚餐后,我就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寝室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东西,冲到宿舍四楼时看见伟哥正在指挥分配床位,我便以自己有洁癖为由骗得一个上铺(可是后来一年都未曾洗过的床单充分证明我是撒谎)。我的寝室号是407,位于四楼的冷山位置,冬天保暖措施不好恐怕会出人命,冻死一个俩的。然而更不巧的是厕所和水房刚好在走廊的另一端,对于我这个好起夜的人来说又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寝室里共住六个人,用秦汉的话说,巧了,都是男的。秦汉这厮竟然幸运地和我分到了同一个屋,除此之外,我还知道睡我对面上铺的家伙叫高飞,是伟哥三分钟前任命的寝室长,理由是高飞初中住校时当过一个月的寝室长。我们寝室六人在后来的日子里有过说有过笑,有过打有过闹,有过患难见真情,也有过大难临头各西东,但我们谁也没有预料到就在我们几人相处了短短半年后,407就因为在寝室评比中荣登全校最差寝室榜首而被校方强行拆散。

几年后的今天回想起当初第一次的寝室夜谈仍然心跳不已,像女孩子第一次穿起裙子的感觉,有点兴奋又有点不安,非常与众不同。因为那晚的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在讲黄色笑话,在一个一个的笑话中我们彼此加深了了解。睡在我下铺的兄弟叫周宇凡,后来逐渐发现他是个很不够兄弟的人,见钱眼开见女的就腿软,有点儿小聪明还有点儿尿性,“我爸爸是个大款”是他在夜谈自我介绍时说的第一句话。住在一号床的林放当初也是以全班第一的身份入学的,此人学习刻苦,弱不禁风,竟然是个色情的集大成者,当晚的经典笑话多出自他之口。林放更是宣称自己看过的黄片比我们做过的练习册都多,却不会影响学习,我真是感叹这个中国应试教育体制下诞生的奇迹。后来我们发现林放的言谈举止有些女性化,便送他绰号“林妹妹”。我们的第一任寝室长高飞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嗜足球如命,其他一概漫不经心,包括学业。不知何故他对人的态度有些冷淡,可是那天晚上他却感激地对我说:“耿小乐,入学考试的时候多亏了你,要不我现在就是全班倒数第一了。”

剩下的就是我和秦汉,还有一个老实又挺能白话的李彦,他睡在高飞的下铺。我们在寝室里度过的第一个夜晚无人入睡,天南海北地聊了一个通宵。半夜不知是几点,秦汉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略带淫意地说:“小乐,我今天看上了一个女生,三班的,挺漂亮。”

“你得了吧,就我们学校这种连淫贼都不落脚的地方,能有几个看得过去的女生?”我想秦汉有可能是黑天时候碰见的那女生。

“是啊,等到要拍《侏罗纪公园》第四集的时候,可以到我们学校来取外景了。”李彦说。

秦汉说:“你们可真是头发短见识也短,这么大个学校,才貌双全的女生多的是。”

我问:“人家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秦汉说:“我早打听好了,她叫田蜜。”

“又是甜又是蜜的,你也不怕齁死。”我觉得这个名字有点意思。

这时只听黑暗中传来林放的声音:“田蜜,是不是胸特别挺的那个?”

“滚蛋!”秦汉听到全寝室人的笑声后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真的,她跟我还是一个初中的呢。”我能想象到黑暗中林放一脸无辜的样子。

李彦问秦汉:“你喜欢一个人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那‘一见钟情’说的都是谁啊?”秦汉反驳说。

“恐怕你是‘终结者’的‘终’吧?”不知是谁的声音又引起一阵放肆的笑。

“不跟你们废话了,我意已决,明天一早我就给她送早饭去。”

“对,对付女生就得用钱砸。”周宇凡终于插上了嘴。

大家异口同声骂道:“俗!”

黑暗中大家沉寂了好一段时间,忽然听见高飞叫了一声:“你们看外面!”

窗外日出,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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