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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期的第一堂课是语文,我们班换了新的语文老师。她是一名刚刚毕业不久的女研究生,人长得白白净净,长发,戴一副金丝边眼镜,给人的整体感觉很舒服。新学期的第一天,她站在讲台上开始自我介绍:“同学们好!我叫艾嘉,大家以后叫我艾老师就行了,或者叫我小艾也可以。”台下的气氛轻松了许多,甚至还听见了两声稀疏的掌声。
“我挺喜欢她的。”身边的李欣怡悄悄地对我说。
这个学期伟哥小幅度地调动了一下座位安排,他把我和梁书文强行拆开,理由是我们两人上课经常交头接耳,其实际目的我清楚得很,是怕我影响梁书文的学习。伟哥把李欣怡这个学习优异人品又好的女同学换到我的身边,以为可以感化我从良,但是他的想法未免过于幼稚,人都是有本性的,比如李欣怡活泼开朗的性格还没等我发掘,自己就显现出来了。
“我也是,但愿她能给我点惊喜。上个学期我被那个语文老太害得够惨的了。”我说。
李欣怡问:“她都怎么害你了?”
“我所有语文考试的作文几乎都没及格过。”
“为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反正我每写一篇,她都说跑题了,只能给你不及格。”
“也许是她老顽固吧,欣赏不了过于前卫的东西。”
“嗯,我想也是。”
艾老师在前面讲了一阵后,同学们的感觉都非常好,她的知识渊博,讲课时的情绪也很投入,最令我喜欢的是她说话时略带微笑的表情。
“耿小乐,”李欣怡的表情十分神秘,“听说你喜欢十二班的那个大美女?”
我愣了一下,说:“你说什么呢?这上课呢!伟哥调你过来可是帮助我学习的,你可别拉我下水。”
“还装?”她奸笑说,“我全都听说了!”
我装不住了:“你听谁说的啊?”
“刘嵩说的,你送美女回过家。”
“什么?这个混蛋。你可不要再告诉别人了,影响不好。”
“不用我告诉了,大家都知道了。”
我彻底失望,只好说:“狗仔队还要有点职业道德呢,传也不能瞎传啊,我只是送人家到车站,一共不到两分钟的路,根本没送到家。”
“那也不错,死而无憾了。”李欣怡坏笑着说。
恐怕伟哥万万没有想到,我和李欣怡不到一周的时间便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我给她起外号叫“老八”,因为她很喜欢跟我讨论校园里的八卦新闻,仅供娱乐而已。她在没人的时候喜欢叫我“老大”,因为平时她犯错误的时候都是我罩着她,替她背黑锅。伟哥指责我们上课说话,我要说是我先勾引的她,然而事实往往相反,就差她上课睡觉的时候,我说是我给她下的安眠药了。李欣怡是我们班的物理课代表,除了学习好人缘好,长相也不错,个子高高的,班级里垂涎于她的男生不在少数,因此我和李欣怡交往甚密也惹来了不少人的嫉妒。
有一次我说:“老八,确切算来,你还是我上学以来的第一个异性好友,你应该为此感到荣幸。”
李欣怡双手抱拳说:“小女子不胜感激。”
“别光嘴上说得好听,把你的物理作业借我抄抄。”
32
其实抄作业不单是一个机械拷贝的过程,你还完全可以把它当作是一种享受和欣赏。在别人埋头苦干,被一道数学题憋到大汗淋漓久久不得其解之时,自己却在一旁做着单纯的手工劳动,独享悠闲,这是何等惬意?随着我抄作业的时间不断增长和经验的不断丰富,我对每份作业质量的鉴别能力也逐渐向专业水准靠拢,甚至可以透过一份作业分析出一个人的性格和习惯。比如我通过梁书文和李欣怡的作业就能看到两人个性的差异。梁书文虽是男儿身,内心的细腻程度却像个女孩,每次作业无论多少重要与否,必定是字迹工整,步骤完善,我抄他的作业时往往因为过于完美,需要故意在步骤中制造一些白痴水平的错误才能显得真实;李欣怡虽是个女孩子家,性格却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这点从她作业中跳跃性很强的步骤就能看得出来。
梁书文的座位与我分开后接连碰上好运,先是学校通知他上次的处分已进入撤销观察阶段,后是被新来的艾老师任命为这学期的语文课代表。李欣怡说是我们这里风水不好,可是我们的座位是每星期顺时针平移一次的,俗话说风水还轮流转呢,也不能老是我点子背呀。不过话说回来,自从我身边的兄弟一个个被加官晋爵以来,我的生活自由了许多,语文作业可以滞后,物理作业可以偷懒,化学作业可以不交,就连早操缺席也不用担心会被体委告状,小日子过得滋润无比,我唯一自觉遵守的规定就是风雨无阻地出席间操,为的只是能看安馨馨一眼。
这天间操前,伟哥的课压堂了,全班正急匆匆地要赶往后操场,梁书文却幸福地留在教室里收语文作业。我正要出门,听见梁书文叫住我:“小乐,你的语文作业呢?”
“在我书桌里。”
“哪一本是啊?”
“黑色的。”
间操的音乐声响起,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上了领操台,安馨馨整理了一下校服的衣襟,随着音乐的节拍柔美地摆动起了身体。她在做操的时候总是向右侧稍稍地歪着头,只是背影就极具惹人怜的天赋。
虽然我的双目具备5.3的视力,可是前面有太多的高个子男生阻挡视线,加上我们班的位置距离领操台太远,安馨馨的身影总是时隐时现。我努力地蹦跳试图看清楚,不知不觉地就跳出了队伍,自己单独成了一排。
“耿小乐,你跳出来干什么?站回去!”伟哥指着我喊。
没过多久,我又不自觉地跳了出来。
“耿小乐,你总站出来干什么?想当体委啊?”伟哥的话惹得隔壁班女同学都嬉笑不止。
下午的第一节是语文课,看见艾老师正在黑板上抄写《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一诗,同学们开始在下面议论纷纷。
李欣怡问我:“这首诗是艾老师写的吗?”
我说:“是泰戈尔写的。”
“你怎么知道?”
“废话,读过呗。”
她又问我:“梁书文说你读过很多书,真的吗?”
“读书是无止境的。”说了这话我自己都害臊。
“可是你哪来那么多时间读书呢?”
“自习外加数学课,愿意的话你也可以试试。”
艾老师转过身说:“这个单元我们要讲爱情诗。今天的课我想向大家介绍两首老师最喜欢的爱情诗,第一首是印度著名诗人泰戈尔的《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说完,艾老师用她甜美的嗓音把全诗深情地朗诵了一遍,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艾老师花了二十分钟把这首诗的构思手法和深刻内涵讲解了一番,见解独到,我非常喜欢。
“剩下的二十分钟里,我想和大家分享另外一首优秀的作品,这首诗,老师个人非常的喜欢,我现在就把此诗的序言抄在黑板上。”
序言如下:童话中传说,每一只成年蜉蝣的寿命只有一天,可是它们却要在这短暂的生命里不畏艰险,翻山越岭地赶到天边去看一眼大海,然后才死去。我不知真假与否……
我惊呆了,连忙查看我的书桌,发现我的语文作业本原地不动地还躺在那里——梁书文拿错了我的本子!
“我再考考你,”李欣怡骄傲地问我,“你知道这首诗叫什么名字吗?”
“叫《蜉蝣童话》。”我盯着黑板平静地说。
“你怎么又知道?”
“因为这首诗是我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