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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下来,安馨馨靠在我的肩膀上说出了我留给她的真正印象,她说觉得我这人顽皮中带一点忧郁,不屑中带一丝执著,冷眼看世界的同时不忘展露一点点幽默,有一颗真诚善良的心却不愿给别人说,浑身散发着才气却总是在本该矜持的时刻尴尬得令人发笑,不刻意追求高尚却活得很自在真实。我故作镇定地听完了她的一番夸奖,心里早已甜得像喝了三五瓶蜂蜜似的,暗自窃喜,心想,这说的是我吗?安馨馨还跟我说,小乐,以后别再写诗了。我说,为什么呢。她说,万一以后你写的诗再被别的女孩儿看到怎么办。我说,行,不写就不写,听你的。其实我自己从来不会以文学青年自居,那些自命清高会玩几个汉字,逮着什么东西非要臭骂一番的文学青年就是一群傻逼,哪怕你说我是边缘青年都可以,千万别用文学青年来骂我,咱宁可装逼也不当傻逼。至于我当初为什么写诗,纯属出于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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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假期结束,我心潮澎湃地返回学校,内心像一名刚刚接受过劳动改造的犯人一样充满了对新生活的向往和憧憬。生活有信心了,学习也跟着有了起色,连跑好几层的宿舍楼也不喘了,精神头儿十足。回到学校后更是有一则让人振臂高呼万岁的消息等着我们,伟哥说,由于这学期高一年级的整体教学进度出现了问题,各班暂时无法拉齐,经学校教学处研究决定,取消高一年级本学期的期中考试,各班自由安排复习一周,调整教学进度。这则消息对所有人来说都算是一个好消息,但是对于不同的学生造成的影响却大相径庭。自学能力强的好学生可以利用这一周充足的时间来查缺补漏自我完善,夯实基础继续向前;然而对于自我约束能力差的学生来说就是进一步走向深渊的入口,原本对他们还有一定督促作用的期中考试都取消了,他们心里那点残存的紧迫感更是随之灰飞烟灭。
一天中午我回到寝室想要午睡,可是一道煽情的阳光始终赖在我的床上不走,我的心弦被撩拨到难以入睡的地步。我跳下了床,打开紧闭了一个寒冬的窗户,一阵温暖的春风吹入屋中,寝室的空气顿时清新了许多。刘嵩的床位靠近窗户,他第一个翻身坐起来说,睡不着了,其他人也纷纷表示睡意全无。我们集体站在窗前,排除了玻璃的阻碍认真地欣赏起校园里蓬勃生长的花花草草,这时窗下正巧走过两名身材富裕到终极小康阶段的女生,一人拎一个热水壶,挽着胳膊向热水房走去。刘嵩突然大喊一句:“美女!”那两个女生闻声后下意识地朝我们寝室的方向看过来,不是因为所喊的内容而是因为奇大无比的音量,我跟其他几人立刻紧张,还没来得及缩头藏匿,就听刘嵩又喊了一句:“瞧你们长那副德行,还好意思回头!哈哈!”我们也跟着笑了起来,自娱的同时还起到了起哄的作用。两个女生想必是有理难辩,只见她们气急败坏大步流星地向前奔走,连头也不回,恨不得赶快打一壶滚烫的热水回来烫死我们几个。刘嵩玩儿够以后,回到床上继续躺着。如果真的论起相貌和身材来,刘嵩跟刚刚路过的那两名女生可以说是半斤八两,强不到哪里去,但是刘嵩具备大部分相貌平庸者所缺乏的自信和一种乐观的生活心态。刘嵩是我们的现任寝室长,每天负责叫我们五人起床,前一段时间,他每天一睁开眼睛就开始连续不断地大声叫着:“春,春,春,春,春……”直到我们全部被吵醒为止。起初我们还以为“春”是一个他心仪女生的名字呢,后来有一次我问他,你小子在那儿瞎叫唤什么呢。他回答说,我在“叫春”,没看见春天到了吗,连猫都开始叫春了,我也要在这个灿烂明媚的春天找一个女朋友,说完便从床上一跃而起,跑去吃早饭了。我们为刘嵩的坚忍不拔深深地感动着同时也深深地担忧着,眼看夏天就要来了,他还没有找到他的真命天女。
我们几个回到各自的床上又开始无所事事起来,刘嵩哼起了他自己改编歌词的黄色小调,其歌词淫乱程度不堪入耳。刘嵩平时更是擅长以讲黄色笑话的方式来活跃气氛,俨然是男生群里的活宝。
说到男生之间开关于“性”的玩笑,有人热衷有人反感,不过随着年龄的成长,后者中越来越多的人站到了前一个阵营里去。对于此问题,我持无所谓的态度。钱钟书不是说过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纯粹的爱情,都是生殖冲动嘛,按照他的理论来说柏拉图肯定是个性无能,要不怎么会只追求精神恋爱呢,说白了就是意淫。每个男生关于“性”的消遣方式都各有所爱,有人爱看三级片,有人爱看成人漫画,更有人专爱拨打一分钟一块二的情色电台收听黄笑话,他也不嫌贵,有那闲钱每顿饭都能添个肉菜了。我认为以上泄欲方式未免过于低俗,尤其对我这样一个文学爱好者来说,所以我通常选择在阅读文学书籍的同时获得满足。有一段时间,秦汉也曾立志要摆脱低级趣味,做一个正常且高雅的男性,向我来讨教。秦汉说,小乐,你读过的小说最多了,给我推荐几本有“看头”的。我领会了他的意思后,问他,你以前都看过什么程度的,我怕一下子给他整太高级的他接受不了。秦汉说,成人漫画倒是看过,成人小说一本没看过。我纠正他说,我给你推荐的都是正当文学作品,各大书店均有销售,不是什么成人小说。他说,什么都行,给我推荐几本。我想他既然从来没看过此类小说,我得循序渐进地来,所以先让他买了几本村上春树的书,活跃一下情绪。不知为何很多人都说村上的书已达到了不堪入目的程度,这话未免过于夸张,村上书中的性描写所占篇幅并非很大,何况还都是情节发展水到渠成之处,说得过去。等到秦汉看完了村上春树的《挪威森林》《舞舞舞》等三四本代表作之后又来找我,我又把手头的王小波的《时代三部曲》借给了他,并且嘱咐他说,先看《黄金时代》,写得最黄。秦汉的进度之快简直让我称奇,一周后他把书还给我,问我还有吗。我被逼无奈,只好拿出我的镇寝之宝,语重心长地说:“这是贾平凹的《废都》,九十年代初出版,由于既黄又反,不久后就被禁了,这本还是当年我爸妈买的呢,拿回去好好拜读吧。”
没过几天,秦汉兴奋得捧着书找到我说:“小乐,这本书果然好,虽然出版前编辑已经对不堪入目的片断进行了删节,但是他在删减的地方留下了许多小方框,看书的时候特别好翻,一看到小方框准是。”
我只是好奇,问秦汉:“你看小说的速度什么时候变这么快了?”
秦汉回答:“这还不简单,只看性描写,其余一律忽略跳过。”
我一把夺过那本书,擦了擦,心疼地说:“这书给你看都白瞎了。”
秦汉问我还有吗,我说没了,还想看的话你可以去买本文言版的《金瓶梅》,顺便扎实一下古文功底。你要是觉得自己理解能力可以了,就拿一本《尤利西斯》啃去吧,最后一章黄到极点,不过能看懂算你狠。
随着秦汉的阅历不断提升,他对文学书籍的掌控游刃有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后来经常可以看见秦汉手拿一本小说在面前抖啊抖的,然后打开一处津津有味地读起来。我问他,你抖什么呢?他说,经多人之手蹂躏过的书,缝隙最大的那几页肯定是性描写,用这种方法看比较节省时间。还真别说,后来此法我一试一个准,对秦汉佩服到五体投地。
再后来秦汉干脆将目光投向了鱼龙混杂的网络上,他注意到网上有很大一个群体致力于色情文学的创作,连新浪和搜狐也不例外。他说,我看网上现在有本叫《我和美女同居的日子》很流行,打算看看。我说,不用看了,那些名字全是唬人的,都是一帮网络痞子写的垃圾,别说是色情,连情色都算不上。千万别看,看一眼保证你连性欲都没了。秦汉一听,立马打消了此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