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听着,我想象着这些为了“赚钱”而倾家荡产进入可可西里的盗猎者,就像当年木萨为了赚钱,跟随一批狂热的淘金者涌入可可西里一样,伴随而来的却是随时都会死亡的巨大风险。
在可可西里这个广漠的无人区里,人烟稀少,死一个人是最平常不过的事,就像荒原上死一只老鼠或是死一只鸟一样,没人会知道,也没人会管,可能等到骨头都被风吹得干白,他的家人还在幻想着他正在可可西里剥着羊子皮,换着大把的钞票,这真是可悲!
孔仕林说着话,眼睛怔怔地盯着脚边的地面,发了好一会儿呆,抽泣了两声,眼泪又止不住地滚落了下来,他结巴着说:“今天早上,我们终于遇到了一群人,他们也是来打羊子的,车上捆着一堆羊子皮,我们想过去搭车,那些人同意了,又说,看我们这么辛苦,干脆把羊子皮便宜点就卖给他们算了。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想着到了拉萨还得去找买家,现在买卖皮子都是犯法的,黑市上的买家都不敢直接露面,我们没有车,又不好运出去,最后就决定卖给那些人,那些人把羊子皮搬上了他们的车,却没有给我们钱……”孔仕林说到这里,忽然放声痛哭起来,紧紧捂住自己的脸,泪水从指缝间流出来,顺着手背往下流,他大声地哭着,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那种绝望和伤心再一次震撼着我们每个人的心。
木萨被这种情景触动了,他坐到门边一角,皱着眉,像是想起了自己很久以前的那段非人的地狱生活,想着想着,泪水从他的眼眶中浸出来,他双手抱着头,呆了一会儿,走了出去,站在风雪地里帮我们擦车,风夹着雪片无情地吹打着他的头、他的脸。
孔仕林哭了很久,喉咙有些嘶哑,他哆嗦着肩膀,肩胛骨在寒冷的空气中抖动,语无伦次地说:“他们没给钱……我们把枪抛到车上,正准备翻上车,他们……竟然抽出两条枪,冲我们开枪……我们转身跑,飞快地跑,跑得喘不出声……他们也不打死我们,就是往我们脚后边打,看我们没命地逃,他们就在车上大声地笑……枪就响了……真的开了枪,我的兄弟被打死了……血流到我脸上……我晕了……又冷又累,喘不出声……我……”
孔仕林再也说不下去,只剩下绝望的痛哭,不知道当他用刀子剥下藏羚羊皮的时候,看着藏羚羊绝望的眼神时,有没有痛哭?又会不会痛哭?如果只听孔仕林说的这些话,我们应该可怜他、同情他,但是一想到那血淋淋的抛尸区,想到无辜的藏羚羊在枪声中被打得血花飞溅、惨叫连天,我们的心肠又再一次硬了起来,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这世界上,人们应该同情的只是弱者,而不是以弱者为借口去残忍屠杀来满足自己私欲的人!我们也不会因为这类人的穷困和绝望而放弃自己的信仰和坚持。人,可以贫穷,可以没有理想,也可以很平庸,甚至默默无闻地过一辈子――但必须要有良知!对于那些抛弃良知的人,终有一天会受到惩罚,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去同情他呢?在他的眼里,藏羚羊只是可以换取金钱的一种动物,当他将来过上好日子、开心享乐的时候,藏羚羊过的又是怎样的生活。整天生活在盗猎者的枪口下,胆战心惊,闻风则逃,被枪杀、剥皮,甚至还被割下头颅。藏羚羊的哀鸣已经不能打动这些人的心,为了钱,良知都可以抛弃,还要心干什么?没有心的人当然也就不会动心,枪杀、剥皮、交易,然后踩着一具具肉红的尸体,用血淋淋的双手捏着钞票,换取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