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恶地扭过了头,如果不是孔仕林的同伴都被同行打死,如果他不是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他可能永远也不会哭泣。看着他的泪水不停地流下脸庞,我的心反而被刺激得更加坚硬,这样的人只会为自己的可怜而哭泣,永远也不会去想想别人的可怜。
大家都沉默了许久,周青问:“还记得那些人吗?长什么样子?”
“记不清了……”孔仕林捂着脸,神情痛苦又有些哀伤地说,“他们都拿着枪,好几辆车,大车、小车,有枪,很多枪,还有车……说不出来什么样,有几个不像本地人,还戴着墨镜,看不见脸……”孔仕林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一个劲地重复着,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看我们,一个一个地看,看着看着,突然双膝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起来,你这是干吗?”周青问。
孔仕林再一次哭得撕心裂肺,一遍遍地诉说着自己的艰难和贫困,求我们放了他,不要把他送到管理局里去,不要把他交给警察。
看着这个四十多岁还没有娶上老婆的男人,一向果断坚决的周青犹豫了,大家都不想再听孔仕林没完没了的哭诉,走出了屋子,只剩下马帅和我留了下来,我想知道周青的决定。
周青看了我们两眼,似乎在征求意见,我和马帅都不吭声,只是用一种不信任的眼光盯着孔仕林。周青叹了口气,她虽然机智坚强,却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对于可可西里周边穷苦人的遭遇一直抱着无比的同情。她想了想,问孔仕林:“你能保证以后不再进可可西里打藏羚羊吗?”
孔仕林伸出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语气坚定地保证说:“再也不来了,差点把命搭在这儿,我、我也不会开枪,只是帮他们剥皮子,分点钱……以后再也不来这个地方!”
马帅看了我一眼,我正想张口问话,却被马帅抢了先,他问:“你还认识多少打藏羚羊的人?”
孔仕林摇了摇头,说:“都不认识,我的同伴都被打死了。”
“是吗?你都知道进山打藏羚羊可以换钱,你们家附近的人就不知道?”我问他,心里一边想,连这样没有文化的穷人都知道进山打羊子,可见“打藏羚羊换大钱”的说法在当地是多么流行,打藏羚羊的也绝不可能只有孔仕林一家。
马帅语气严厉地说:“打藏羚羊是犯法的,你就不怕法律的制裁?她放了你,我们可没这么好说话!”
马帅一脸严峻和寒冷,让孔仕林看得打了个哆嗦,他结巴了一下,说:“我们……附近也有几个打羊子的,他们……不进山,在青藏公路沿线打,打几只就跑。”
“现在青藏公路沿线有藏羚羊?你们怎么不去,反而进了山?”周青的脸色突然一寒,语气严厉地问。
“有,就是不多,现在你们管羊子的人比前几年多些了,有些胆大的羊子也沿着青藏公路两边走,他们就去打,打几只就跑,你们就抓不着,我们想打大群的,多赚些钱,才进的山,但是风险也大啊,随时会死人。”
这种为了赚大钱,连命都不要的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不管他曾经是多么可怜和无助,我都不会再同情他半点,我看了他一眼,问:“谁鼓动你们进山打羊子的?枪又从哪儿来的?”
“我……”孔仕林又抬起头,看了我和马帅一眼,不敢不说,他想了一想,最终还是说了:“是、是一个康巴人,他让我们打羊子皮,他收购,还帮我们买枪买子弹,就是收的价钱低,所以我们就想着自己拿去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