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之后,巴格达也陷落了。并没有发生像萨达姆所宣称的巴格达之战是像斯大林格勒战役那样的血腥巷战,连萨达姆也逃匿得不知所踪,执掌伊拉克数十年之久的萨达姆政权就这么结束了。
不知道在巴格达和伊拉克其他城市里的人们是表现出怎么样的心情,反正在纳西里耶,伊拉克人表现出截然不同的态度。
有的人是高兴地上街砸了萨达姆的头像,觉得自由回归。有的人则是悲哀地感到失去了领导,失去了心里热爱过的国家,失去了前途。更多的人就只能默默地接受了目前这个现实,他们已经换了一个心态来想很多问题,这是很正常的,因为他们是平民。
从小一直成长在这个政权下的阿拉维还真是不知道该对这个执政了几十年的政权该怎么评价,他也是一个普通百姓,也只能暂时采取观望态度。
街道上原来满街都是的萨达姆的头像和宣传画倒是很快给人清理掉,仿佛是表示要尽快忘记这段历史。而电视里播出的美军用坦克拉倒巨大的萨达姆铜像的镜头更是成为了这场战争的一幅经典画面。
此时阿拉维已经用完了所有带来的药物,他现在连绷带也缺乏,只好把伤员拆下的旧绷带清洗干净后再用水煮沸消毒,晾干以后再重复使用。药物没有就只能靠从中国母亲那里学来的中医针灸技术来给病人治疗了。
琳达本来还算恢复得不错的伤情,由于缺乏药物和治疗条件的恶化,伤口继发了感染,出现发热。
枪伤不单是子弹直直射入的区域损伤,而且由于子弹入体后产生一个冲击空腔,可以带入大量的细菌,导致继发感染。
现在琳达一是缺乏药物,二是对伊拉克的气候不适应,还有对伊拉克的食物也不适应,进食少,缺乏营养。
本来手和脚的手术伤口是手术后两周就可以拆线的,但是琳达的伤口化脓后,一直愈合不了,拆线就更不用提了。现在只能不断给她重新包扎换药,阿拉维又没有足够的治疗药物,只能单靠针灸治疗,可那也不是完全有效的。
阿拉维开始发愁了,在挂满了清洗过的绷带的小院子里漫无目地的来回踱着步,后来他干脆走到院外边。
旁边有一大块空地,长着一些杂草和植物,还有几棵椰枣树。
他走着走着,无意中在草地的角落里发现了好些棵成熟结果的蒲公英和野菊花。阿拉维顿时眼睛一亮,开始高兴起来。
在母亲教给他的中医的草药知识里,蒲公英有清热解毒、消肿散结的功效,配伍野菊花等可治疗痈肿疔毒,对外伤有好处。虽然少些,但是总比没有药物强嘛。阿拉维高兴地采摘了一些蒲公英和野菊花,拿到了琳达的房里准备配药。
阿拉维刚进到琳达的房间里的时候,却听见正迷糊睡着的琳达“氨的喊了一声,然后睁开双眼,满头是汗。
“琳达,你怎么了?”阿拉维问道。
原来琳达梦见了被俘前在进军路上休息时看见的伊拉克坦克的残骸,梦见了残骸上那一只烧焦的手臂从炮塔的舱口处向外伸出来朝着天空努力地张开着的情景;她还梦见了战友莉萨浑身是血倒在驾驶室的情景。
她把梦中所见的内容都告诉了阿拉维,还把自己当时对莉萨说过的那感慨“不过胜利的我们会纪念牺牲的士兵,那失败的他们呢?谁又会记得这些战死者?谁又会为他们肃立默哀呢?”也告诉了阿拉维。
阿拉维听了,倒是觉得有些感触。
他不觉对琳达能那样思考而感到有些意外,最起码她的想法对一个美国士兵而言,是比较另类的了。阿拉维心里多少有些感动,说了句:“难得你能这样想了,不容易啊!你能这样为死难者考虑,真难为你了!”
说着他腾出一只手摸了摸琳达的额头,感到有些烫手,就说道:“琳达,你发烧了。”
琳达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你不是开我玩笑吧?上次我这么说的时候,我的战友莉萨也说我是不是发烧了,你们都在怀疑我说胡话啊?”
“没有啊,我没怀疑你啊,你是真的发烧了。一般发烧的人自己摸自己额头是感觉不到体温升高的。你不信我啊?等会我拿根体温计给你测量体温,你就会相信的了。”阿拉维一边找地方放下手中的菊花和蒲公英一边说道。
“哦,这样埃”琳达应了一声,看着阿拉维手中拿的菊花和蒲公英,好奇地问道:“医生,你今天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难道是要献花给我啊?”
阿拉维找到了个盘子,放在窗台前的柜子上,准备洗干净蒲公英和菊花。
他对琳达答道:“没有,谁有心思送花给你?你又不是我妻子。这些东西可是给你治疗用的,我们没有药品了,这些蒲公英和野菊花混在一起可以作草药治疗你的外伤。”
琳达仔细地看着蒲公英,柔声道:“哦?作草药治疗我的外伤?在我的家乡也有蒲公英,可我不知道能有这用处。我喜欢吹像这样的成了茸毛的蒲公英。在那蔚蓝色的天空下,细细的茸毛会悬空飘舞一阵后,再四下里随风消逝,好美呢!”
阿拉维听了琳达这番话,突然停下了手中的活,发了会呆。
他是想起自己9岁的儿子哈密斯也喜欢这样吹成了茸毛的蒲公英,想起了他开心的笑容,想起送他们走的时候儿子挥着手喊着:“爸爸,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我要和你一起吹蒲公英玩呢。”
“好儿子,你还好吧,不是爸爸不想你回来,只是现在太乱了,爸爸就是希望你能逃避面对这血腥的现实埃”他对着窗外苦笑了一下,眼睛有些湿润了。
天下父母都是一样的,不一定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个天才,但都希望孩子能够平平安安长大,谁愿意自己的孩子粘上暴力、血腥与仇恨呢?
阿拉维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琳达,琳达也在看他忙乎着。
“这个美国女兵比起自己的孩子来也就是大了一倍吧,她也还是父母眼中的好女孩呢,他的父母一定还在为她担心,为她祈祷呢。也是啊,可怜天下父母心呢,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从战场上平安归来?琳达的父母一定也在想念自己的孩子吧。可惜,我除了能帮她治疗,又不能帮她和家人取得联系让他们放心。”阿拉维突然间心软了。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琳达,摘了个有好多白色的茸毛的蒲公英果,丢给了她。
“谢谢。”琳达用左手接住了,然后就“呼”的吹了一口气,蒲公英洁白的茸毛就在屋里飘舞起来。琳达开心地看着,脸上露出甜甜的微笑。
阿拉维看着琳达的微笑,不由得心头一动。
转头也拿了一束蒲公英,对着窗口使劲吹了一口气。
“呼”的一声,无数洁白的茸毛在空中飘舞起来,有的飘在屋内,但大部分都朝着窗外轻轻地飘去。
默默看着朝远方飘去的小茸毛慢慢地消失在蔚蓝的天空之中,突然间阿拉维感叹道:“我们凡人,不也像它们一样么,像它们一样渺小,四处飘零,随遇而安。政客说什么就做什么,随大流而走。其实只要给片安宁的土地,就会在那里扎下根来,生存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