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摇头。「我知道你不会逼我,是我自己想看看还藏了什麽,不过听你这麽说,我很高兴。」她明白,他是出於关心,才不想她去碰触被隐藏的记忆。
说开後,两人相视而笑,屠莫顿时对江芷灵又生了几分好感,目光也多了几分柔和与欣赏。生平第一次,他忽然生起想多了解一个姑娘的心思,而且她在这儿无依无靠的,定要好好照顾她……
休养了一个月後,江芷灵的伤口总算不再疼痛,虽然能正常行走,却不能做出侧身踢腿或後旋踢的大动作,因伤口深,还得养些日子才行。
休养期间,她倒与越菡蓉成为闺中密友,越菡蓉常来找她聊天玩乐、游览燕城,生活过得十分惬意。
只是做了一个多月的米虫,更坚定她要找份工作的决心,虽然屠氏兄弟对她颇多照顾,也不介意让她住在府里,甚至给她零用钱花用,但她实在不习惯跟人伸手要钱,毕竟非亲非故的多奇怪,再说也不可能靠他们养一辈子。
几番商榷後,江芷灵在钱庄做起了学徒,工作简单枯燥,主要就是算银票、包银元、串铜钱,听说正式学徒要先试用一个月,这一个月内都不能出钱庄,晚上也得睡在里头,主要是训练学徒们的「坐功」--要在钱庄工作,首先得耐得住性子不随便乱跑。
她对算钱、串铜板实在没兴趣,做了五天后便觉得要疯了。
江芷灵放下手中的铜钱,郁闷地仰天长叹。
「怎麽了,小刘?」
钱庄一般是不收女人的,如今她是少年装扮,刻意画粗眉毛,还用较黑的粉打底,双手也抹成古铜色,穿上男装後不细看,谁也不会将她想成翠娘。不只改了样貌,她连名字都改了,现在她叫刘平,外号小刘。
「闷啊……」她叹气。
方才唤她的少年张元同笑道:「忍忍就过去了。」
另一名学徒则安静地串着铜板没搭话。
「像在坐牢似的,哪里都去不了。」江芷灵抱怨,他们三个被隔在小房间里串铜板数银票,一点自由都没有。
「都是这样的。」张元同又道。「虽然闷了点,可比在外头做苦力好,前几个月我在米行扛米袋,人家左右一个,我扛一袋都吃力,被人骂死了。」
江芷灵歪头说道:「我现在宁可扛米袋。」
张元同笑道:「你身板还比我小,我看一袋都扛不起来。」
「也是。」江芷灵想了下。「在酒楼、茶馆当小二总行吧?」
「跑堂没那麽容易,招呼客人得眼色好,人得机灵,反应要快,刁钻的客人可不少。我昨天才听说对街茶馆的小二得罪客人,给泼了一大壶热水,都烫伤了。」张元同唏嘘不已。
「太过分了。」江芷灵不悦地蹙眉。
「那客人是燕城的纨絝子弟罗通,隔壁街的‘圣顺钱庄’就他家开的,他性子阴晴不定,听说他走的时候还把铜钱都扔在地上……」
「只会仗势欺人的孬种。」江芷灵一把火窜了上来,这种势利小人她见多了,光想到那副嘴脸,她就恶心。
「他是仗势欺人的狗--」张元同也跟着骂。
「有胆就到他面前骂,在这里吠算什麽,吵得人不得安宁。」另一名学徒终於忍不住出声。
「陈敬你说什麽?什麽吠,骂我们是狗吗……」
「算了。」江芷灵拍拍张元同的肩。
正巧有人来喊他们吃饭,这场纷争才消弭,江芷灵没跟他们一起去饭堂,而是藉口上茅厕,转身就穿过院子,走进後厅。钱庄坐北朝南,前面是营业区,最後面是库房,属於三进院落格局,有门厅、正厅、柜房、帐房、掌柜房、後厅、饭堂、灶房等等。
她不懂一个钱庄弄这麽大干麽,少说也有几百坪,而且围墙又高,搞得像监狱。
她左弯右拐,还得不时避开钱庄的雇员,免得被盘问为何来後厅。当她躲在树丛後时,忽然想起翠娘也曾经在那天晚上鬼鬼祟祟地溜进後院……她迟疑几秒,很快便跟着本能往前躲藏。
毫无意外地,她来到金库前,然後记忆就断了。她疑惑地挠挠耳朵,为了唤醒记忆,她跟屠莫进过几次金库,但一无所获……
「你在这儿干麽?」
江芷灵吓了一跳,转身对帐房管事吴锋说道:「我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他不高兴地皱眉。「没事别乱走。」
「是。」江芷灵恭敬地弯腰退下。
吴锋摸着胡子,若有所思地盯着刘平,总觉得他的背影很熟悉?
江芷灵沿着曲廊走到後厅,屠莫正好与另一名管事迎面而来。
「你不是应当在串铜钱吗?怎麽在这儿?」管事问道。
「小的迷路了。」她恭敬道。
「好好的怎麽会迷路?」管事不悦道。
「你进来。」屠莫冷着声音,转身走进厅堂。
「是。」江芷灵装出害怕的语气。
管事摇摇头,露出同情的眼神。
一入内,屠莫缓下神色,挑眉道:「怎麽回事?」
江芷灵唉声叹气。「我待不下去了,当学徒怎麽这麽无聊?」
他笑道:「大家都是这麽过来的,规矩不能坏。」
她受不了地摇头。「再待在那个小房子里,我一定会疯掉。」
「是你自己说要进来看能不能想起什麽……」
「我反悔了,你开除--辞退我吧,受伤养了一个多月已经够闷了……」
她脸色灰败、无精打采的模样让他笑出声来。「不做就不做。」他也没指望她窝在这里会想起什麽。
她立刻精神抖擞,满脸笑意。「那我走了。」
「我正好要买几匹马,有没有兴趣?」他往外走。
这一个多月相处下来,两人熟络不少,她的个性俐落爽快,颇合他的脾性,知她对新鲜事好奇,方便的话就会让她跟着长长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