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副院长纳闷着,他考虑怎么想办法。黄律师在张副院长考虑的时候,不无暗示地抛了一句:“张院长,你不觉得这最后一次的提高开庭来得实在有点突然吗?而且,有些人打探了我最近在忙什么的消息。”
往下的话,黄律师就没有进一步说,他故意让张副院长去想。
张副院长想到了律师调查的进程,黄律师的暗示让他最后下了努力的决心,他对黄律师说:“这事我跟市里有关领导讲一讲吧,你等我电话通知。”
黄律师想提示一句千万别找张玉坤说这事,因为张副院长现在还不了解张玉坤那个人,可张副院长已经把这边的电话挂了。黄律师不好再把电话打过去专门说这事,怕军人出身的张副院长不喜欢这种打小报告的作风,只好作罢。只是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怕事情办不成功,那他明天的辩护就会陷入困境。
张副院长并没有把电话打给主管政法的张玉坤,而是打给了郭市长。他从部队调到市法院当主管执行的院长,是郭市长听说了他的一些细节后亲自主荐的。尽管他并不认识郭市长,但两人一见面,就有一种一见如故和相见恨晚的感觉。他很敬重郭市长这个人的光明磊落不搞鬼的作风,郭市长很欣赏他的才干。
郭市长听完电话,说:“我只是叫你们快办,并没叫你们明天就开庭呀!既然开放时间已经定在后天,那就后天嘛!迟早,也不在乎这一天的。”
“现在怎么办?”张副院长快速果断地征求一个市长的意见。
郭市长想了想,说:“这事你就处理一下吧,你就说是我的意思,还是按原定时间开庭!有人再找我,我会说服的。”
张副院长如释重负地放下电话,又逐一对应该通知的人打了个电话,最后才告诉黄律师,开庭时间还是不变。黄律师心上的一块石头,才算放下了。
陶庭长接到张副院长这样一个电话,恼羞成怒,可又不敢怎么样。他本来想给一院长打个电话,但想想也没用,就作罢。可那心里的一股火气,就是找不到出处。他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用心良苦的计划,就这样泡汤了,实在是他不情愿看到的。他终于控制不住,给马菊花打了个电话,说了这件事。
马菊花更是气急败坏,她立刻拿起电话,要把这事告诉那个在社会上玩的儿子,想想又怕弄出事来,把儿子弄进去,没了丈夫又丢了儿子的前程,那就更不划算,便决定亲自秘密稳妥地处理这件事,把电话号码改成了黑社会的老三。老三还没来得及接话,马菊花又改变了主意,黄律师有可能认识老三这个黑社会有名的头面人物,让他直接出面,很容易露马脚,就压了电话,思之再三,最后决定找老三脚下的周应生。周应生是个很重义气的角色,跟儿子玩得好,对老三上次被公安局秘密捉去审讯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只要秘密暗示一下,他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
果然,周应生接到电话后,说:“这事马姨你放心,我知道给那姓黄的颜色看看。”
“你先不要鲁莽。”马菊花说,“你第一步还是稳住他,控制他,拖住他,不让他明天顺利办成他想办成的事。如果实在是阻止不住,再说。”
“我知道该怎么办。”周应生胸有成竹地说。多年来在胡家多次的吃吃喝喝,以及胡部长在世时,多次出面解救过大哥老三的事,让他觉得应该有所回报的机会到了。
周应生果然不是个鲁莽之辈,他放下电话,思之再三。第二天早晨七点半左右,他估计黄律师肯定出门了,他的妻子说不定要去上班,如果不上班还在床上躺着,便拨响了黄律师家的电话,黄律师的妻子刘玉凤果然接了电话。她问打电话的是什么人?周应生说他是黄律师的一个朋友,有人托他找黄律师打一个紧急官司,要马上找到黄律师的人。刘玉凤听说又有官司,连忙告诉对方,说黄律师一大早就出去办事去了。周应生问到什么地方去了。刘玉凤说不知道,说黄律师没告诉她,她也没问。周应生巧妙地问,那我怎么联系呢?刘玉凤便不加考虑地将丈夫的手机号码告诉了对方。周应生得到号码,本想放下电话,突然想到刘玉凤说黄律师没告诉她,她也没问这句话,判断夫妻间这两天一定心情不好,便添盐加醋地说:“嫂子呀!你还是多长个心眼为好呢!我看黄律师,莫不是被那个狐狸精迷住了。听说,黄律师常常借询问为名,去看守所见她。那杀人不手软的婊子女人,可不是好东西,红颜祸水呀嫂子!”
刘玉凤听啥了眼,没想到居然有人打电话到家里,告诉她有关丈夫的劣迹。过去,他一直对别人的说法将信将疑,看来是自己在这个问题上忽视了。她本来想电话通知丈夫,有人找他办案,也借此机会,缓和一下夫妻之间的冷战局面,想想那些话,她心里就生气,电话也懒得打了。
周应生断定有那几句话,律师夫人是不会给律师打电话通知的。于是,他放心地给黄律师拨了个电话,并以一个普通人仰慕一个名律师的口气,对黄律师说:“我想找你商量件事,在哪里可以见到你呢?”
“今天我没时间!”黄律师在电话里说,“我现在在车上,马上要到一个地方去办事。”
“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周应生说,“如果你万一忙,我只跟你见个面,说个基本情况,剩下的事以后再具体说。”
黄律师想了想,说:“那你现在就过来吧,我在南城这边一个地方等你。”
说着,便将下车的具体地方告诉了周应生。
周应生暗自欣喜,只要能见到黄律师这个人,他就会有办法控制他。
在南城的一个下车点,周应生见到了提着公文包的黄律师。黄律师直言不讳地问他什么事,周应生说:“事情倒是很简单,不过,你是大律师,名律师,我总不能跟你空口说白话,得找个合适的地方聊一聊才是。”
说着,就叫一个随行去找家酒店吃饭。黄律师立即阻止,说:“今天我没时间,而且我这人案子没办完,是从来不接受别人的吃请的!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周应生见他把话说得干脆利索,没戏可唱,只好给他敬上一支烟,并给他立即打上火。这是一支迷昏烟,黄律师只要一吃,就身不由已。然而,黄律师没有吸,他只是把烟夹在耳根上,显出很忙的样子,对来人说:“我很忙,有什么事你就赶快说。”
周应生情急之下,只好开门见山地说:“哥们!兰香那个小婊子的案子,我希望你不要帮她说情,我恨那个小娘们!”
“为什么?”黄律师问。
“因为她坑害了我大哥那个家。”周应生急中生智地撒谎,“她迷了我大哥,要我大哥跟我大嫂离婚,还把性病传给了我大哥!闹得我大哥那个家现在不得安宁,把我母亲都气死了!”
“你是哪里人?你叫什么名字?你大哥又是哪一个?你能不能把事实说得更清楚一些?”黄律师恍惚之中,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他咄咄逼人地问,是想测试对方说的话是真是假。
周应生被问得哑口无言,许久方说:“对不起,这是我的家庭隐私,不能告诉你!但我在此警告你,你如果替那个小娘们辩护,让她不死,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黄律师一听就火了,夹在耳根上的烟掉了下来,他赶紧用手接住,想想非常生气,干脆把那支烟丢了。
周应生找到了突破点,原形毕露地显出一副无赖相,说:“黄大律师,听说你还是全市有名的大律师!怎么做事一点礼貌也不懂?好歹也是我敬给你的一支烟呀!你看不起兄弟,不吸也就罢了,怎么还要扔掉?你这不分明是跟兄弟过不去?”
“过不去怎么?”黄律师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他今天是遇上麻烦了,态度非常坚决地说,“你打算把我怎么样?是不是要我打110?”
“你狠!”周应生咬牙切齿地说,“你是个角!兄弟我今天在这里不跟你计较,可我得提醒你,你要是一定跟那个臭婊子帮忙,我叫你后悔都来不及!”
“滚你的吧!”黄律师本来想骂他一句,想想自己一个律师的身份,就忍了。可心里的那份气,和被一个无赖耍了骗了的感觉,叫他怒火中生。更有那威胁一个律师的行为,叫他实可忍敦不可忍,他当即给张副院长打了个电话,说了这件事。张副院长听了非常生气,说简直是邪了!问要不要通知公安局那边,把这号无赖抓起来警告警告?黄律师说算了,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他只是想把这个情况对张副院长说说,并不曾有过要抓人的念头。
事后,黄律师一路走一路想:那小无赖是什么意思呢?仅仅就因为他大哥受了兰香的害,他就一定要兰香死才痛快吗?兰香不是已经被抓起来了吗?死不死不是已经很难说吗?就算是幸灾乐祸,也差不多吧?怎么一定要她死了才甘心呢?还有,既然他大哥是受了兰香的害,他为什么不敢以诉讼的形式讲出来呢?莫非,这小无赖是有来头的?
黄律师越想越觉得事情有些不平常,心里的某种担忧也就更强了。他突然想起那无赖的两句话,一句是在这里我不跟你计较,另一句是叫你后悔都来不及。这两句话分明在给他暗示,在这人多的公众场合,他是不敢把他怎么样;如果他一定要为兰香辩护,对方就会叫他后悔来不及。所谓的后悔来不及,既然知道后悔,是不会也不敢置他于死地,但肯定要报复他一下。这种报复,很可能是对他身体方面的故意伤害。
黄律师倒不是怕死,但他觉得有防范的必要,而且从刚才那小无赖离开的感觉判断,他说不定在暗中注意着他,随时有可能对他下手。郑重起见,他又给张副院长打了个电话,说了他的感觉和想法,并给了张副院长一个暗示,如果他下次打电话,说了钱这个字眼,就一定是他遇到了不测,就要派人来援救他。
果然,就在黄律师找到当事人,开始取证的时候,当事人的家属,被人叫了出去,说是有人找。不一会,当事人的家属就突然闯进来,大事不好地对当事人耳语了两句,当事人的脸就变了颜色。黄律师由此判断,这一定是那无赖在给当事人施加压力。取证遇到了意外的麻烦,黄律师非常恼火,但他还是先忍了这口气,一针见血地替当事人的心理作了分析,作了公民有提供证据的义务的教育宣传,并给当事人一个承诺,出了问题由他这个律师来承担!当事人这才慢慢放松心理压力,出具了一份对于黄律师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证据。
黄律师拿到这份证据,从当事人的家里出来,已是天色将晚的时候,他徒步往一个公汽的站址走。才出门,眼角的余光就看见有几个人鬼鬼崇崇的跟在他的后面,又不接近他。他故意停下来,那些人也找个理由不往前走。他分析了一下地形,此地离公汽站址还有两里路,其中前面就是一个行人很少的偏僻山洞。如果这此人有什么歹意,肯定要在那里对他下手。他老练地伸手到口袋里,摸索着揞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然后拿出手机,不像是打出去,而像是接进来的把手机举到耳边,故意大声说:“你说那个两万块钱的事是吧?这样吧,明天我跟你到法院去催一下,看执行了没有。我现在在南城隧洞这里,到家还要一会,你要急,就在家等我吧!我可能半个小时就回了。”
煞有介事地关了电话,黄律师觉得可以放心。他已巧妙地将具体地址告诉了张副院长,公安人员马上就会入围过来。黄律师关上手机,就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行走。他一边走,一边估计着公安人员的速度。
进入隧洞,黄律师多少还是有些紧张。这是一条火车通道的隧洞,如果万一发生了博斗之类的场面,又碰上火车来,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
果然,就在黄律师刚刚踏入隧道洞口,就有两个陌生的哥们将他堵住,他下意识地往后撤退,进洞口那里早已站着两个戴墨色眼镜的哥们。黄律师就站着问:“你们要干什么?”一个戴墨色眼镜的哥们说,“不干什么,把你的公文包给我就行了。”黄律师说,“我的公文包里又没钱,只有一些对你们毫无用处的材料。”那哥们说,“不错!我们要的就是这些材料。”黄律师故意拖延时间,问,“这些材料都是很普通的材料,你们要做什么?”那哥们正要问下一句,另一个一直不说话的哥们朝他把头一摆,那哥们就不问了,说,“少罗嗦!叫你交你就交!”黄律师判断那个一直不说话的哥们很可能就是那个无赖,只是换了衣妆,要不他怎么就一直不说话呢?黄律师故意一个躲闪,想跑的样子,那个一直不出声的小子果然脱口喊了一声那个哥们,声音正好是那个小无赖。黄律师就一针见血地说,“小子你不要跟我装!现在收场,还有你后悔的时候。”那小子周应生听这话,知道黄律师认出他来了,索性摘下墨色眼镜,看着黄律师说,“不错!我就是上午要找你麻烦的那位!现在我可把话说白了,今天,你要想活命,就把包放下,让我们检查一遍,你走人;不然,就要你的命!要死要活,随你便!”说着,亮出一把白亮亮的刀子。
黄律师故作惊讶地变了脸色,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周边的动静。他看到隧洞的那头有影子一晃,趁人不备撒腿就往隧洞的那头跑去。黄应生突然一声吼,两个戴墨色眼镜的小子就拼命往前追。眼看要追上了,黄律师想着他们无非是冲着那份材料来的,不造成暨定事实,公安人员没法给他们定罪,就故意在洞口处停了一下,两个戴墨色镜的小子立刻上来捉住他伸手来抢他的包。黄律师死死抱住他的公文包,周应生吼一声来人,却不见动静,周应生再吼一声来人,进来的是两名公安人员。周应生见势不妙,拔腿就往回跑。那一位没来得及跑,被公安人员抓住了。周应生一口气跑到这头,原想着可以脱身了,不料洞口这头也早已布了控。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早被两个公安人员给扣住了。
周应生被带到公安局,连夜突审,可无论怎么审问,他就是拒不交代这次拦道抢劫的真实意图,更不说出真正的幕后指挥,公安机关只好暂时将他关了禁闭。
黄律师回到家,已经是夜晚十点多钟,他想好好地休息休息,妻子刘玉凤却揪住他不放,严辞质问他今天到哪些地方去了,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把黄律师逼得像审犯人似的。黄律师心里窝着气,情绪非常不好,他没好气地说:“我有我的人身自由,请你不要过多地干涉我的行动好不好?”刘玉凤听这话,心里的气更多了,她使劲一甩房门,拿着枕头到客厅的沙发上去了。
黄律师觉得妻子刘玉凤的态度有些反常,尽管夫妻近段时间有些不和,需要沟通,但也不至于这样胡搅蛮缠呀!况且,妻子才三十多岁,还远不到更年期?
正是百思不得其解时,电话响了,黄律师对这种夜深的电话有一种预感,果然打来电话的人是找他讨保的,那人说他是周应生的叔爷,请他宽恕周应生的过错,愿意赔偿他一定的精神损失费。黄律师知道这打来电话的人有点来头似的,但他并不是怕这人打来电话的人,而是不想为这种事分散精力,影响他近两天太忙的工作。同时,也想起到点教育人的作用,便直说了他不要赔偿,只要周应生日后能够改邪归正就行了。其言下之意,他同意放人了。
黄律师对这一天的怪事思前想后,再联系到昨天的提前开庭,突然感觉到这种遭遇其实早已酿就,只是他没意识到会有这么严重罢了。
然而,这不仅没能影响他对兰香一案的认真负责,相反,他现在更具有斗争性。他突然从床上爬起来,坐在电脑前,开始重新整理他的那份辩护稿。尽管在实际演说的时候,并不拿着稿子,但尽可能地整理完整一些,会对他的演讲有很大的促进作用。
请各位大大推荐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