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骡子是马总得先拉出来遛遛。目前是我们军事上最吃力,外有日本军,内有共产党,形势还是不很乐观啊,大陆尚有日本潜伏特务达数万之众,斗争形势严峻,特务活动猖獗,你们路上没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战争就是这样,在厮杀流血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双方的棋局已经摆上了,谁都不知道对方在我们这边安插了多少暗棋,流血是注定的,甚至在这棋局的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这一场战役的结局!我们能做的就是替党国人民在那看不见的战场上战斗到生命最后一刻。”
朱老板伸出手,拍着文开的肩膀说:“我们不能输,我们输不起,战士们的生命都在我们的手里,我们少出一点错,战士们就少流一点血,要记住,我们对自己的仁慈就是对我们战友们的残忍,没有人会原谅你一点的过错,包括你自己。”
“是。”
朱老板笑了:“你回去的时候,帮我和孙空问声好,让他做好见我就是接任务的准备。”
文开一本正经地说:“能为党国效力,死也是光荣的。”黄埔军校培养了一批又一批像文华这样的精忠报国之人,这些人大多来自于农村。
文开1909年2月3日出生在北京西城小羊圈胡同(现名小杨家胡同)一个满族城市贫民家庭。满族正红旗人,北京人,父亲是一名满族的护军,阵亡在八国联军攻打北京城的巷战中。一个人如果从小没有精神依靠,没有希望,那么是不是只要有那么个强大的组织给予希望他的精神就会有所依托,他就有信仰了呢。
是的,曾经我们的民族靠天,靠皇帝,靠洋人,当我们发现这一切都已经不能靠的时候,我们唯有靠自己,靠组织,组织是那个时代人的依靠是那个时代人的信仰。
在文开单一的精神世界里,在他生活的空间里,因为战争亲人一个个离开他而去,他活着没有了希望,直到有一天他和他的哥哥文放进入了黄埔军校,从那时起他们精神找到可依靠,不再靠神也不再考佛更不靠洋人只靠党国,甘愿为党国做牛马,中国要强大,党国就要强大,国强才有和睦的家。
人不能没有希望,而他们的希望被引导成了一种坚不可摧的信仰。
文开从朱老板的房间出来,走至安排孙空和莎莎暂时落脚的房间门口时,他没有直接进去。
房间里的女孩蓝旗袍,短大衣,长发飘逸,瓜子脸,时而笑盈盈地现出两个酒窝。
冷笑道,充满富人的刻薄。她端起水杯,将水杯横置片刻,观察了下酒的色泽,冷笑更甚,入口前,她深深嗅了一下,秀美的眉毛皱起,最后吞了口水,咽下,这一系列动作都无懈可击,她终于正视孙空,充满疑问,“我是来中国旅行的,不是在这里喝茶的。”
绝美容颜依旧清冷,背对着孙空的她伸出两根纤细手指,抚摸着水杯,气质清雅如深谷幽兰。
孙空是一个约莫二十四五的青年,此时他正怔怔出神,修长的身躯,俊逸的相貌,只可惜却有着病态的苍老,尤其是那双没有焦距的黑眸,人之眉目就如苍白的月光,如果无神,便没有半点吸引。
莎莎在他身边来了,走了,他都没有动静,只是望着屋门的那个方向,莎莎和他也认识很久了,却没有对他有点什么想法。
莎莎骤然变得很风趣:“你的中国朋友好像对我不是十分的友好,我已经有点后悔来中国了,孙空,你说我能看到明天的小太阳撅着血盆似的小红嘴,忙着和那东来西去的白云亲嘴吗?”
孙空站起来,反手后背,在整个房间转了一圈,拉开房间里的小凳坐下,从桌上的水壶中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太阳是不是真的亲了白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明天的事只有明天知道,生命中充满了变数。”
“生命原本就那么多变数,战争只是在我们生命的变数徒增了几分血腥。”孙空呵呵地笑了:“你仔细观察过天上的白云吗?天上的白云有的会被太阳的唇儿一挨慌忙的飞去;有的任着意偎着小太阳的红脸蛋;有的化着恶龙,张着嘴想把她一口吞了;有的变着小绵羊跑着求她的青眼。这样艳美的景色,可惜人们却不曾注意,那倒不是人们的错处,只是小太阳太娇羞了,太泼辣了,把要看的人们晒的满脸流油。于是富人们支起凉棚索兴不看;穷人们倒在柳荫之下做他们的好梦,谁来惹这个闲气。”
莎莎也呵呵地笑了:“你那些中国同胞就像是一太阳,散发着光与热,这一次我算是有来无回了……”
孙空卖着关子:“只要你肯合作,你也是太阳。”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不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文开像一只不倦的孤狼,站在房间的门外,凝望着天空――灰暗的天空似一个硕大的锅盖兜头盖脑罩于苍茫的天地间。
出神地思考着什么。
次日清晨。
一张消瘦憔悴的脸,隐没在灰蒙蒙的雾海里,1937年的南京,被浓云迷雾笼罩着。这个阴沉沉的早晨,把人们带进了动荡年代里的又一个年头。
在这变态繁荣的市区里,尽管天色是如此晦暗,南京市区的街头,还是照例挤满了行人。
在川流不息的人海里,一个匆忙走着的青年,这个匆忙走着的青年,便是叶开。今天,茁壮的身上,穿了一套不干不净的蓝布衣。的眉下,深嵌着一对一切都漠然的眼睛;他不过二十几岁,可是神情分外庄重,比同样年纪的小伙子,显得精干而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