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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我等着他去准备我要的资料,躲在他家打实况足球游戏,反复地用着各种队伍蹂躏着一个有着很多黑人的球队。玩腻了,我又开始打反恐精英,买了一把狙击步枪,这是我的偏爱,然后一边换着刀子一边跑到有利位置,一枪狙杀一个,又一枪又干掉一个,用狙击枪打人,打运动中的敌人非常炫的――人的身体过去了,血还在身后飘,飞撒开的血花像中国画里的泼墨一样具有某种艺术感,我则像一个冷血忍者,修长的手指,扣动扳机,快意恩仇。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后面多了一双眼睛,那是一双俏目,眨巴眨巴地盯着我屏幕血腥的场面。是毕珊,昨晚我和欧阳鹏顾着叙旧,和她没怎么说话。一开始,她假装在旁边玩,后来忍不住插嘴到,“你在玩什么?”
“你管我呢?”我瞥都没瞥她一眼,激烈地扛着机枪和对方对扫。
过了一会儿,她又来了,趁我不注意动一动我的键盘,害得我被敌人打得只剩几滴血,她还在得意地笑。
“你多动症啊。”我专心打游戏。
“你死了。”她说完,我被敌人一个雷炸飞了。
“再动我强奸你,信不信”。我恶狠狠地说。
我把她一把抱起,扔到床上,做样子要扑上去,她尖叫,我悻悻走开,可没一会儿,她又粘了过来:“你陪我玩一下好不好,好无聊。”
“不跟你玩。”我一边打着游戏一边目不斜视地说。
“为什么?”
“水平不高,没有悬念。”
过了一会儿,她开始自娱自乐了,哼着流行歌曲。
“你你你,一边去。”我被一个土匪爆了头,有点狼狈,不耐烦地说。
“你你你,一边去。”
“你别学大人说话。”
“你别学大人说话。”
“无聊”
“无聊”
“……”
“……”
我苦笑。
她学我苦笑。
我打烦了,她还在认真地看着。我走了出去,她也走了出去,我点了一支烟,她说给我一支,我给她点上,她呛了几口,我笑。
“笑什么笑什么。”她用拳捶我。
“笑你不会抽,还装老枪。”
“……”
我陪她聊了会,毕珊小姐有自己的苦恼,她喜欢上了一个乐队的吉他手,“可拉风了。”她给我看那个吉他手的照片,一个长头发拿着吉他的哥们,看不清长相。
我笑笑说:“这样的吉他手我认识一个师,你就别难过了,回头我给你介绍一个。”
“我就是很喜欢他,别的男人在我眼中都不如他。”
她让我带她到海洋公园玩,我也想透透气,就陪她去了,我们坐下来看海豚表演,一个外国人拿着一圈儿飞过去,像是传说中的清廷训练的鹰爪“血滴子”,招招命中海豚的头,博得观众的阵阵喝彩。还有一种叫海狮的动物,黑乎乎的一大团,在地上转圈,跟着“hip-hop”音乐摇头,把大家都逗乐了。
我发现了一个更好玩的项目,就是坐在我前排的一个小女孩,大概四五岁的样子,她先是抢她弟弟的冰激凌吃,吃得一嘴的奶油,然后和弟弟理论,你一句我一句,看谁声音大,被大人喝止以后,她无聊地撩起小裙子擦嘴边的奶油,还用裙角当扇子扇风。
我指给毕珊看,她笑得前俯后仰。
没几天,我俩就混得很熟,完全把她表哥抛在一边。晚上我们又去ktv里唱歌喝酒,喝醉了我们俩开始话密了起来,她告诉我,她很小父母就离了婚,一直没人管,母亲除了给她钱只知道打麻将,她曾经整整有一年没跟她说过话;她还自杀过,因为跳楼太血腥,喝农药怕买到假的毒不死还难受,卧轨是诗人的专利,小城的人太多跳河她担心有人会见义勇为,最后她只好选择了割腕。据说暗红色的血流一地有种另类的凄美,她割了三刀,静静地等待死神来临的时候,却因为喝多了水忍不住上厕所,滴了几滴血在客厅而被母亲发现送到医院抢救。她给我看手腕上的三条白色的伤痕,“你可以不害怕死亡,但你不能抗拒上厕所的诱惑。”
“我想给全世界割腕自杀者说一句忠告,少喝水,至少先上次厕所。”
我告诉她据我不完全统计,我有六个女友都是父母离婚过,自杀未遂的不良少女,毕珊说我看起来不像坏小子啊,我告诉她我的家庭幸福美满,我觉得她们之所以选择我是因为互补的缘故。
我也给她说我的故事,我告诉她我出生在这个小城的一个大家族,我的爷爷外公都是当地的出名的人物,我外公除了当官以外,还有一个自己的种植园。我小时候就经常在那树木葱葱的小森林里捉知了玩蛐蛐掏鸟窝无恶不作,所以我小说里构思的主人公是南方一个著名千年学府的植物系的学生,她自己配置香水给喜欢的男生。我的外公是一个老革命干部,他在当地有着丰富的经验,除了我的外婆是一个地主的后代,爷爷也是个搞革命的,爸爸是解放军,全家都革命,具有革命传统的家族。
我还给她说起我小时候长大的大院的趣事,大院是解放前一个地主的家,足足有十个足球场那么大,外面一圈居然有土城,里面有座小山,山上山下让小孩分成了两派,时不时会因为双边问题而开战什么的。
她不相信我的话,于是我还绘声绘色地给她描述了一场战斗,我说起了那个垃圾堆据点,它之所以成为战略要地,因为它位于上山的必经之路,而且它本身是一个四面有墙装垃圾的堡垒;更何况垃圾堆里有很多烧完的蜂窝煤的尸体,那就是我们的炮弹,打出去,既不伤人也挺壮观,煤灰四溅。
我说当时敌方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冲锋,均被我方打退,眼看着就要取得一场可以载入史册的以少胜多经典胜利了,结果狡猾的敌人发现了山下果园处有一暗道,虽然长满了杂草灌木,还有遇到蛇的危险――当地叫永州,柳宗元就写过,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百章――但他们的小分队像是长征一样克服了重重困难,攻击我方侧翼,我们只好分散了一部分兵力去救火。
这时候,主要战线就渐渐吃不消了,终于有人的手都酸了,说道“撤”,然后一个人拍拍我的肩膀,说:“你掩护。”我当时也是被英雄主义冲昏了头脑,大喊“你们撤,我掩护”,等再次一看,黑压压一片人马杀来,我当时想,完了,这回落在敌人手里了,不知道用什么酷刑呢,心里一片悲凉。可能是本能的反应,我卧倒了,蹲在了堡垒的壁后装死,奇迹发生了,敌人的兵马急于追杀我方大部队,没有顾得上清理游兵散勇,残兵溃将,直接越过了堡垒,深入敌后。当我再次冒头起来的时候,发现敌方兵马都冲过去了,只有一个特别小的小孩,由于速度慢,落单掉队了,但精神可嘉,嘴里还喊着“冲啊,杀啊”。我狞笑着,小心翼翼地选择了一个最大最完整的蜂窝煤,又小心心地捧起了它,对准了那个小孩的头……
我说直到今天,我还能想起那双无辜的大眼睛。
她哈哈大笑,说我说的精彩,但我马上又说起我这次来到小城,我其实很失望,我小时候长大的大院,还有那些我准备用来做艺术村庄的工厂,现在全部拆迁了。
“可……可惜啊,全部都拆了,”我脸红红的,说话也有点语无伦次了,又喝了一大口喜力,“我很……很……很失望。”
我最后告诉她的是,我实际上是个吸血鬼,我爷爷奶奶他们的福气都给了我,我弟弟妹妹的成绩全部加起来也没有我多,事实上,我的大家族似乎在走下坡路。
“不过我不担心,鲁迅家也是这样的,这样才能出作家。”我说。
她这次笑得最厉害,差点没从凳子上掉下去,她说我是她见过的最幽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