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今天我和林天宏约好的采访都市怪人,于是我和艾夏道别,离开了茶馆,我坐了一段地铁,人特别多,一到站没有上去人,反而被挤下来几个,我又出来打车,这个点正是下班的高峰,路上堵得一塌糊涂,好不容易来到南锣鼓巷的咖啡馆,大家都没到。果然,经过一段时期的磨合,大家都知道耍大牌的重要性,都是算好了按着迟到半小时的标准时间到目的地,一会儿,于小可来了,熟悉了以后没有初次见面那种迟到的客套,直接要了杯咖啡,我们开始先一边聊天,一边等人。一会儿林天宏也来了,我们仨一边喝着茶一边聊着天。
“画家需要模特,其实你可能不知道,作家也需要模特”,我和于小可在南锣鼓巷的一家咖啡馆坐下,看了看时间,“我们还可以单独聊一个小时。”
“三流作家也需要模特?”于小可还是不忘讽刺我几句。
“所以只好选择你这个三流的模特”。我立马回击到。
餐厅里的电视播放着一个反特间谍片,里面的英雄人物长的像反派,而反派很英俊长得像共产党,据介绍本片是颠覆了以前电视里法则――好人看起来就像好人,而坏人哪怕是最弱智的观众都一眼看出是坏蛋的传统做法――赢得了一致好评。但我觉得非常无聊,又随手拿起一本杂志,杂志主题是创意,其中一整篇文章讲一个设计师如何发明了一个“可以重复使用的瓶盖”。
“其实我一直有个秘密的团队”,趁着电视里广告的时候,休息了片刻,我又开始话唠。
“就是你马上要给我介绍的这几个?”于小可一边翻着杂志一边说。“你们有番号么?”
“三个火枪手”。
“我为人人,人人为我?”
“不,这个和大仲马的无关,我们是真正意义上的枪手,”
“我明白了,你们帮别人捉刀”。
我给她说起其中一个人叫章一韬,他最大的特征是有一张36d罩杯的脸,这个绰号是某天我们和几个女生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老叫嚣女朋友一定要36d,后来我看着他肉嘟嘟的永远像含着一个包子的脸,说,“实在找不到36d罩杯的胸,就找个36d罩杯的脸吧。”从此流传于世,经久不衰;另一个是个女孩,姓徐,真名不知道,江湖上混的不暴露真名,笔名龙三条,她来历非凡,号称是大明王朝徐达徐王爷之后,第三十六代世孙。
今晚聚会就是带林天宏见他们几个,因为上次所说的采访都市怪人的栏目,我们一边等着,我一边先给他们做准备工作,前戏。
这个点还没到南锣鼓巷的高峰期,酒吧里人不多,只有邻桌有两三个人,他们看起来非常嗨,又是两只小蜜蜂,又是行酒令的。
“嘿,你不就是那个何天吗?”。隔壁一个脸白白胖胖的长的像胖哈利波特的男孩去上厕所回来后,突然看着我说,吓了我一大跳。
“不是不是,你肯定认错人了吧。”我赶紧低头用杂志遮住脸。
“肯定是,我一眼就知道是你。”胖子拉开杂志,笑嘻嘻的说。“我看过你几本书,也算是你粉丝吧。”
“真的不是,我要是何天,那她就是张悦然了”。我指着于小可说。
“何老师,签个名吧,真的写的特别好”。白胖子不依不饶。
“这……”我扭捏着,不好意思地看着林天宏和于小可,“有笔吗?多不好意思。”
“还有粉丝啊,”林天宏不无讽刺地学着周杰伦周董那台湾腔调说,“还不错哦!”。
“你们继续演戏,我去吐去。”于小可把凳子一推,站了起来。
章一韬和龙三条过来坐好以后,我纳闷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很明显,36d的脸不是人人都拥有的。”于小可尖刻地指出。
“这是小龙,大明王朝第三十八代后代,龙三条,”
“哟,王爷的后代也这么时尚了,变朋克了。”林天宏看着龙三条的一头黄发。
“王爷也要与时俱进嘛。”
采访开始了,我是主讲人,为了更好地全面地立体地理解我们“三个火枪手”之间的关系,以便于稿件做的深刻生动有内涵,我全面回忆了我们相遇相识相知的每一个细节,我慢慢逆着时光的河流而上。
我和章一韬是在一个非常诡异的场合里认识的。
当年,我们都在一家全国最大的新闻网站――后浪网――工作,那个公司有三千的员工,和所有公司一样,我们都有一个工号,我的是3330。章一韬来的比较早,是1开头的。中午吃饭的时候,你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
我得承认我是一个怪人,其实对工资无所太大的追求,好玩和趣味性是我追求的要素,毕竟日益增长的房价让我放弃了通过工资贷款买房的计划,与其勒紧腰带省吃俭用,买一个产权五十年的百万金屋,五十年后一个拆迁队就会开着推土机来铲平你的房子,不如月月花光,等待时来运转。
然而公司好玩的人太少了,一开始我也伪装成积极向上的员工,正襟危坐,狂敲键盘,心想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总有一天你们会露出你们贪玩的狐狸尾巴,但事与愿违,三个月过去了,也没用谁看出好玩的迹象,一个个如佛般淡定。
有一天,我特别无聊,居然误入了一个神秘的地方,里面有舒服的沙发,墙上两台大的液晶电视一个台放着全世界各地恐怖组织的最新消息,我开始以为是伊拉克半岛电视台,后来才知道是cnn,还有一台放着足球,就好像有个球队24小时不间断踢球一样。里面还有一群奇怪的人,大家沉默寡言,叼着烟出神,偶尔一两句对白都不外乎是“借个火”,像是在拍《东邪西毒》,墙边有两个大机器,里面有各种饮料卖,整个房间都烟雾缭绕,如同香火旺盛的寺庙。
对,其实就是吸烟室而已。
我像是找到组织了一样兴奋。
后来我就习惯没事就去买一瓶可乐喝,因为投币的感觉让我怀念小时候玩电玩的街机投币,我小时候认为人生最幸福的事就是有一个开电玩店老板的老爸,我小学的班上就有一个,他的街机水平出神入化,笑傲江湖。
投币买可乐的声音总是假想自己马上能接着玩一盘《街霸》。
后来又发现了公司像我一样闷骚的人都在暗中玩一个叫码可乐瓶的游戏,这个游戏的规则是,能把可乐瓶码出各种花样来,我积极参与了这个比赛,利用我雄厚的理科力学知识,我码出一个金字塔的形状,而有一天我路过一个同事座位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人的可乐瓶摆成了一个倒立的v字。
我注意到了那个工位上的名字,章一韬,偷瞄了一眼,长的像加强版的陆毅,后来熟悉了他也承认,的确别人叫他“陆毅十四”――因为他是后浪网第十四个长得像陆毅的人。
五月的一天,感觉到楼开始晃动的时候,跑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在十九楼,当时站在落地窗前的我,正在想念《搏击会》里大楼依次倒下的壮观场景,还以为是自己精神已经修炼到让大地震动的地步,等反应过来地震的时候,我赶紧找了一个桌子钻了下去,然后我就看到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章一韬,“完了”,他惨然一笑,“没想到葬身此地”。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楼继续摇晃,不紧不慢的,像是荡秋千一样,我的心也跟着晃来晃去。
我强忍镇定,突然发现手里还有一瓶可乐,“那就干杯吧”。
他拿着杯子和我碰了一下,“去死(cheers)”。我注意到我俩的手都在抖,也不知道是楼摇晃的原因还是什么。
“遇见你是我生命里最吊诡的一段时间”,《搏击会》里这段台词用来形容我俩也恰如其分。
然而,聊着聊着我们居然忘了身处险地,达到了一种传说中置生死不顾的无产阶级大无畏的态度,开始闲聊起其他的,楼好不容易停止摇晃,我们火速听从指挥,走下了19楼,一直到再次坐上电梯,我们还在聊各种问题,可能是一同死里逃生让我们有种知己和死士的感觉。
“你踢球吗?”我最关心就是足球问题。
“踢。我有个摇滚乐队的球队,我们不和一般人踢。”
“我能打入你们摇滚乐队的圈子吗?”
他怀疑地打量了一下我,问,“你有十个纹身吗?”
我摇头。
“你身上有六个以上的非自然形成的洞吗?”
我摇头。
他的眼神开始否定我,不过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说,“那你有十个以上的妞吗?”
我点头。
“你被录取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后来我才知道原因,该摇滚乐队踢球的另一个重要项目就是,中场休息时,大家躺在草皮上,比谁谁身上又打了几个纹身,谁谁又多了几个洞,或者谁有多泡了一个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