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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男孩似乎挺不过今晚了，我一想到要离开他，也觉得伤感和难过，今晚是一个最落魄的时候了，没想到最后只剩下香烟陪着我。没有打火机，我摸了摸包里，还有盒火柴，神情恍惚的我还差点让突然的火烧掉了眉毛。哧，香烟燃起来了，冒出烟圈来了，多么温暖多么明亮的火焰，简直像一支小小的蜡烛，奇异的火光。我想起卖火柴的小女孩，因为随着划亮火柴，我也出现幻觉了，据说死亡前都要走过自己一生的画展，我看着老男孩的幻觉。

第一个烟圈吐出来的时候，是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我仔细看了才辨认出是苏果。如果说我当年和那哥们争一哥的话，那么张圆圆和苏果就是当时班上一姐的有力争夺对象。

苏果来自于另一所小学，漂亮得像一个洋娃娃，初中分班以后第一次看到她，我的魂就被掠过去一半。开学后，更是发现她一大串优点。相比张圆圆只知道学习，苏果更加活泼可爱，讨人喜欢。张圆圆这个时候却淡出了文艺舞台，剪短头发，沉迷于学习里，脱离了班上的艺术圈。

当年有个同班同学暗恋苏果，花了一个月的饭票和苏果同桌换座位，但他又不敢太高调，于是让我和苏果坐，他坐在我的另一边。结果，我和苏果打成一片，我们在同桌期间建立了良好的感情。苏果由于忙着文艺战线，成绩一般，我积极热心给她解答各种物理数学问题，课余还讨论电影，音乐。我们的感情发展的路线就像一部典型的中国八九十年代的青春片，朦胧，青涩，不知所云。

高考的时候，我发挥失常，争一哥的路上遇到严重的挫折，差点一蹶不振，我卧薪尝胆，决定东山再起，刻苦学习根本把儿女私情置之度外。苏果在我邻近一个城市上学，周末的时候，就会过来看我，我们成了班上模范的一对，别人都给女朋友写情书，我给她写的是小说，那是我的处男作，以我们的故事为原型，人工加了很多曲折。那时候我还小，喜欢喜剧，不能接受悲剧，故事的结尾是我和她“落花时节又相逢”。赚取了不少小读者的眼泪。2004年我写完小说后，去到另一个城市读研究生，然后我们失去了联络。

2

我点燃了第二支香烟，随着烟雾慢慢缭绕，就像童话里瓶子里放出妖精一样，这次出现的是生命里比较重要的一个姑娘，阳小忧。

阳小忧的名字就吸引了我，那是2004年的秋天，我从长沙到武汉上研究生，寝室好友决定在元旦的时候请班上最好看的女生吃饭，当时来了两个女生，阳小忧是跟着我们认为最好看的女生来蹭饭的。阳小忧给我的第一眼感觉是朴实，善良，典型的贤妻良母，不是特别漂亮，但是很耐看，仔细看非常秀气，有点像革命时期根据地里的女革命战士，用我的话来说，“长得像党员”。

我把这一印象告诉她的时候，她却说：“你才党员，你们全家都党员。”

阳小忧那年冬天正在失恋中，所以她改名叫阳小忧，这个名字就引发了我的保护欲。因为我们也算半个老乡，她是桂林女孩，我爸退休后去桂林买了房子养老，我们还算投缘。

我经常半夜被抓起来到武汉大学门口的一个二十四小时咖啡厅开导她，安慰她，做她的思想工作，告诉她中国什么都缺，就不缺男人。“六亿男人。”我说，“还不含海外华侨，港澳台同胞。”

任何人的初恋，就好像第一次接触演戏，都会深深地陷入剧情，不可自拔，哪怕在外人看起来最平淡，最枯燥，最乏味，最烂大街的细节，他们也会觉得山崩地裂，海枯石烂。

所以，开导别人失恋这个事，这辈子我只打算做一次，因为每次对话都会陷入一个循环。

“我想知道他在干吗。”她幽幽地说。

“他已经抛弃你了，你在他钱包看到别的女人的照片，他也和你说了分手，爱情是两厢情愿的事，不是说我爱你你就非得爱我，你以为是爱国啊。”

“我知道了。”

“知道不就好了，别伤心了，该干吗干吗。”

“可我还是想他。”

我崩溃了很多次以后，我终于成了她忠实的听众，她不厌其烦地像祥林嫂一样诉说着他们每一句话，每一个情节转折点，我的下下个小说的素材就是在那准备好的。

有一天晚上，我们去了长江边，从司门口坐轮渡过江，到了汉口，然后在家乐福买了几瓶酒，说要畅饮，我们沿着武汉长江大桥往武昌方向走，在大桥上她还脱了鞋，一手拎着一瓶“冰锐”，和我干杯。

回到学校时候，宿舍已经关门了，我们去附近宾馆开了房，那是双人间，一开始我们各睡一张床，半夜的时候，她突然说害怕，跳下床钻了进来，我就把她搂在怀里，她的身体如温香软玉。我们说了很多情话，我肉麻得像历史书上历朝历代的奸臣，而她比中央电视台播音员还要煽情。从那次以后，我们像情侣一样出入校园，虽然朋友问起，我们都矢口否认，有一次，我们还在我宿舍里发生了关系。当时，很紧张也很刺激，我看着我msn上几个室友都挂着，说明肯定还在实验室，要命的是宿舍都是上铺，下面是电脑桌，我一边运动还一边伸一个头往下面的电脑屏幕还得来回看他们下线了没有，动作非常滑稽。

她的叫声还挺大，我捂住她的嘴巴，紧张地说：“我说小忧，走廊可都是你的同班同学，你不想让我们俩明天上珞珈山水（我们学校的bbs）十大新闻吧。”

她困惑地说：“难道你们不在宿舍看a片？你就假装你在看a片不就好了。”

她非常崇尚智力，我们会因为做一套智力测试我比她高了一分而吵架。

她最吸引我的地方在于她能够自娱自乐，有一次，我回到住处看到她一个人玩得很开心，依依呀呀的自言自语。是那个细节深深地感动了我，那一幕一再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觉得那是一个小女孩，她特别孤独，而且能享受孤独，她需要一个小伙伴陪她玩耍，但如果没有，她也能自己玩得很好。

很久以后，我明白了，其实我爱的正是她的享受孤独的劲，就如我后来领悟到，两个人真正相爱的标志就是两个人的“老男孩”能一起玩，在对方面前能够展现自己最幼稚、最天真、最柔软，甚至最弱智、最脑残的一面。

但我们那时候还不成熟，我们经常吵架，我们如同巴以问题一样难以和平相处，我们为了各种问题吵架，激烈的言语交锋，甚至影响了隔壁，有一次还摔了东西，还有一次我拿了一把刀给她，她把刀摔在地上，割伤了我的脚，然后她心疼地帮我上纱布。

吵完后才恍然大悟自己在上演了王朔的《过把瘾就死》的情节。

最奇怪的是，每次吵到最后真的要分的时候，我们会不约而同地心软，我们又会更加倍地甜言蜜语，第二天早上我们又会以一种很恩爱的样子出现在外人面前，住在我们隔壁的一对情侣差点没被我们折磨得精神分裂。

我们真正分手的原因就是毕业的时候的一次误会，那次误会让我和另一个女孩有了插曲，但她马上还以报复，报复的结果是我更变本加厉地欺骗和报复。我仍然记得有一天晚上，她千方百计找我，打我手机我关机，最后她居然上网在一个论坛里给我发站内短信，然后我开机接了她的电话，她哭着说，晚上没有火车去找我了，她让她爸爸开车送她来。

我一次一次被她的倔强打动，她也一次一次在我的坚持下重归于好，最后一次，我还是忍不住和她分手了。那天我还记得我们在站台分手后我坐在北上的火车上发了一夜呆。脑海里都是她一个人抱着枕头咿咿呀呀地玩，那种可怜得没有小朋友陪着玩的样子。

3

中间几个香烟的剧情基本相似，我开始对每一次香烟出现的幻觉人物充满期待，最后一根是一个小师妹。

我们是在一个新书发布会上认识的，一个好朋友派她送来了给我做的一个新闻稿，当时我看到一个精致得如同明星的高挑女孩朝我走来，并问我是不是何天，我说是，你怎么知道，她掏出那份报纸，上面有我几年前的照片。

小师妹那年才二十一岁，一个人来北京实习，住在军事招待所，她叔叔是将军。第二次见面是我帮她申请了一个活动，她去拿了红包，然后我们去了宜家，她抱怨住在那个总参招待所没有家的感觉，我们买了一些宜家的小玩意，然后打车送她回了宾馆。她后来承认那天晚上是故意赶我走的，因为出于传统的教育，她觉得如果第一次带人回宾馆就发生关系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