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

子云听元璟鼻中哼声，并无多少想法，自小便习惯了，知道他这个二哥见了他从来没好话，因此默不作声，单等他先过去自己好走路。

元璟见子云低头立在自己面前，一幅恭恭敬敬的模样，风吹来，淡青的袍角随风飘起，映着那白玉般的脸庞……煞是动人！复又想到眼前这自己一向厌恶的少年是自己同父的弟弟，一霎时，心中的厌恶少了几分，顿了顿，抬头道“你走吧”，自己的脚已经迈了出去。

“二哥好走！”子云听元璟话里似有一分柔软之意，心下诧异，又听得靴子踏在石板上的声响，知道他二哥走了，回身道别，仍是低着头，恭谨有礼。

元璟走出几步后，突然回过头来，见子云刚刚迈步，想起一句话。

“听说明儿又要下雨了……不携佳人再去那杏园中淋淋雨么？”

子云一听，只觉脑中一懵！不觉抬起头来，却看到元璟看着自己的眼中突地冒出两道光来……利剑一般，直刺到心上。

元璟见子云愣住了，鼻中又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转身大步离去。

“殿下！”良久，高成礼见身边的楚王犹自呆望着远处，忙上前提醒。

子云缓过神来，方觉自己竟然呆滞这么久，忙抬起头来抬脚就走，然而，走不了多久仍觉胸中那股气拧着，散不开，只好停下来，闭目深吸几口气再吐出来。

到了长信宫，宫人见是楚王来了，一个个皆含笑迎上来……至此，子云方觉胸中那股气顺了许多。进了房，走到余德妃面前欲躬身行礼，却被余德妃伸手一把拉住。

“这里还用得着这些虚礼么？”

“多谢母妃……”话刚出口，子云忽觉鼻中一酸，低头忍了忍才抬起头来。

“怎得，什么人欺负你了？”余德妃一瞧子云这样子知道他定是遇着什么了，忙得拉到身边榻上坐了。

“谁敢欺负我？”子云强作笑脸道。

“待会见你父皇可不要这样子。”余德妃心知子云必是在来路上碰见太子了，打小皇帝就疼子云、子玉兄弟，太子看在眼里自是不快，从小儿到大，与两兄弟始终亲热不起来。现在，太子眼看就到弱冠之年，还记着那小时候的恩怨，私下里于无人处见到子云兄弟、尤其是子云，不是冷眼相待就是眼中出火，倒是子云乖觉，心中总是有个“礼”字，见了哥哥，只是低头沉默，一句话也不肯顶撞，因此太子是满心里有气却撒不出。

拉着手儿，余德妃又说了好些话，最后说到娶妃之事，子云登时红了脸，看得余德妃笑了起来，笑毕忽又觉心中一酸：这个孩子，就算是再得皇帝青眼又如何？亲娘去得那样早，朝中上下无一亲族……又被当太子的哥哥忌讳……想着，忽然抬起头来，看到门前廊下挂着的鸟笼，里面一只画眉正“啾啾”地叫着，甚为悦耳，然而，小鸟儿转来转去却只能在那一尺见方的笼子里……再看看眼前的孩子……胸中忽地一紧，竟有些疼起来。

……

从长信宫里出来后，子云顿觉神清气爽，回头又看了一眼宫门，笑一笑，看得门内探头探脑的两个小宫女险些呆住。

“殿下，哪一次您打长信宫里出来心情都大好。”走了几步，高成礼见子云脸上放晴，上前小声说道。

“是啊，每一次到余母妃这里来，无论先前怎样不快，一忽儿就烟消云散。”子云笑答道，脚下不觉走快了，一会儿便走到了乾元殿。

看一眼面前的台阶，子云刚要一脚迈上，忽听上面传来一阵衣裙窸窣之声，暗道“不好”，待要转身回去已来不及，只得迎了上去，和赵娇蕊撞了个对面。

“赵娘娘！”子云立住了脚，微微低头道。

“啊……是楚王。”赵娇蕊忙答道，心说真是巧，这刚从老子那里出来，就撞上了儿子。想着，看一眼面前的少年郎，只见他黑眸平静如水，脸上无丝毫表情，却越显齿白唇红，面如美玉……不由得有些发怔，被身旁小宫女阿素轻轻碰了碰衣袖才恍然转过神来。

待赵娇蕊走下了台阶，子云方动脚迈步，就在这时，忽见赵娇蕊身边的小丫头回过头来，眼睛圆圆睁着看自己……正是上次在长春宫附近见的那个不知礼数的小宫女，心觉好笑，遂低头一笑，转过身去大步迈上了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