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我们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自然不比别的兄弟,你被打,就仿佛是我被打……”
“呵呵……”子云实在是撑不住了,一边呼痛一边笑。这个弟弟,一向顽劣,叫人忧心,如今这样一幅表情、口吻,还真是不习惯。
停了停,子云问太子那边怎样了?
“大约和你这边差不多吧,只是……听说他那女人哭得厉害。”
女人?
子云闭上了眼睛,太子那边,有女人为他哭泣,自己这边呢?
……
天色暗下去后,室中的热气也散去了很多,子云喝了半盏粥后闭上眼睛不久便昏昏睡去。
过了些时候,忽觉耳边有嘤嘤哭泣之声……
仿佛是魇住了,几番想睁眼,就是睁不开……那哭泣声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一声又一声,仿佛是在耳边。
用力,用力……
“啊!”
棒伤被震动了,子云痛呼一声,人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耳边泣声仿佛止住了。
子云扭过头去。
眼前人儿,正无语凝咽……双眼红肿,面上泪痕在烛影里莹莹泛光。
“你……啊……”子云猛地撑起双手就要起来,无奈棒伤疼痛,撑了几番复又趴下。
“别动!”昭儿俯下身来哽咽道。
……
“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是子玉去我家里带了我来的。”
“我这样子,如此不堪,你为何要来!”
“伤成这样,还说这种话?”
“见了你,什么伤都不痛了。”
……
昭儿不再言语,于床沿安静坐下,拿手巾给子云擦去额上汗珠,又拿宫扇轻轻摇着。子云也不说话,头埋在昭儿身边,一手放在昭儿裙上,攥住了,阖上眼睛。
一点一点地,昭儿看着子云浓密纤长的睫毛从轻轻地扑闪到完全不动。
“宋小姐,已是亥时了。”不知过了多久,高成礼掀帘进来,小声说。
“哦!”昭儿冲高成礼点点头,转脸看身边人,放下扇子,轻轻站起……不料子云右手仍是紧紧攥住自己的裙子。无奈,只得将他手拿开,然而那只手攥得那么紧,不用力竟然掰不开。可是,亥时就要过了,不能不走。
昭儿稍稍用力,子云身子轻轻晃了晃,慢慢睁开眼。
“你要走了?”子云抬起上身来。
“我……”昭儿实在不能再看那双眼,看久了,她会出不来。
“殿下,亥时将近了。”高成礼走到床前,小声道。
“那……叫子玉来。”
“三哥?”子玉来了,揉着眼睛,白罗睡衣的下摆被微风轻轻掀起。
“把宋小姐送回去,你跟着。”
“是。”子玉答应着,转身去穿衣。
室内又剩下二人了。
昭儿一声不响,眼看着子云,慢慢俯下身来……双手抱住子云脸颊,粉色樱唇轻轻触上他光洁如玉的额头。
“昭儿!”
“子云!”
两人又相拥起来。
……
子玉和他的贴身护卫来了。
“往后不要来了,万一被人瞧见……我不想坏了你名声!”临行前,子云又伸手抓住昭儿衣袖,一字字说道。
昭儿不语,只是点点头。
……
子云睁着眼睛看面前的一切,小几,桌案,屏风,帷幕……窗外吹进一阵风,帷幕轻动……恍惚间,那个人儿自帷幕后走了出来,盈盈两行粉泪挂于腮边……
“昭儿!”子云抬起身子,喊了一声。
无人答应。
揉揉眼睛,再仔细看看,帷幕又动起来,越动越大,简直是飘起来了,可是,人在哪里?没有人在打开的帘幕之间走来,什么也没有……
子云闭上了眼。
“滴答……滴答……”
窗外有水滴声传来,渐渐地转为“淅淅沥沥”,片刻,又转为“哗啦哗啦”……是下雨了,下大雨。风过后,就是雨。明早起来,会看到什么景象?现在正是梅子成熟的时节,若是在江南,一夜风雨定会打下很多梅子吧。记得自己开春去了趟江南,现在想来,江南真是美啊,西子湖畔,十里长堤,桃柳相映,湖面平阔如镜……听说娘亲是江南人,自小便生活在那小桥流水、诗情画意之中,那么,自己也算是半个江南人了。桃李丛中的江南,美得令人流连不舍,风雨中的江南,令人伤感,看那风雨中的落英,就足使人哀愁了……还好,这是长安,长安没有很多梅树……可是,长安有杏树,还有很多其他的树,纵使无花、纵使无果,狂风暴雨也会摧折枝叶。
风声,雨声,声声入耳。
眼前,不只是一个人影,很多人,一个一个地出现了,喜欢的、厌恶的,一个个在眼前走来走去……羞笑、浅笑、讥笑、冷笑……一幅幅面孔浮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