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好了,还能骗母妃?”子云低头笑道。
“这是你娘最爱吃的果子。”余德妃拿起一个刚削好的柰子递到子云手中。
“谢母妃!”子云站起来双手接住,坐下后一口咬下去,觉甘甜满口,汁水丰足,不似往常所吃的柰子,连称“好吃!”
“这是长宁寺的果子,长安城里最好的柰子在那里,往常,你娘在时,爱吃长宁寺的柰子,你父皇就下令寺中结果最好的两株树专供宫中。”余德妃眼看着子云一口口吃完了果子,垂下眼睛,缓缓说道。
子云听余德妃说完,说不出话来,只是点点头。余德妃怕说多了他又伤感,遂轻笑一下,转了话题,提起东宫新添了儿子的事。
“太子已有了儿子,你父皇欢喜得很,你呢?作何打算?”
“母妃?”子云低了低头,面上又开始发热。
……
眨眼,八月十五到了,宫中照例摆宴。
该来的还是来了。
子云的位子正在元璟下手,也就是说,两人坐于一处。
先头,两人俱低首,半晌,子云微直起颈项,侧过头去,然而元璟似乎正专注于殿中歌舞,一双眼睛随着舞女飘扬的裙角转动。不见元璟反应,子云遂低了头,不久,忽听耳边声音响起。
“三弟!”
元璟正微笑着看自己。
“太子!”
子云微一低首。
“三弟,你的酒盏空了。”
“哦?”
子云低头看面前的白玉盏,见里面几乎见底,抬起头来就要唤人,不料被元璟止住。子云不解,却见元璟摆一摆手,旁边把盏的宫女立刻走上前来。元璟不要那宫女倒,而是一手拿过酒瓶来,一手端起子云面前的白玉盏。
殷红酒液倾入白玉盏的刹那,光华耀眼,灿如宝石。
“多谢二哥!”子云双手接过酒盏,低首道。
元璟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转脸又把目光投向了了舞池。
放下酒盏,子云抬起头来,见父皇正朝自己这边看,面上微露赞许之意,忙欠一欠身,皇帝点一点头,示意他不必拘礼,子云方坐端正了,望望眼前舞女,再看看自己面前的酒盏,待要端起来,忽觉身边又有一道目光射过来,扭头一看,元瑶正举着酒盏望向自己,目光似有所指。
“大哥!”出了大殿,子云尽量作平常口吻道。自从上次元瑶去府中看他,见了元瑶,总有些别扭,说不上是何种感觉,既不是厌恶,更非憎恨……
“三郎,你的本事越发大了。”元瑶缓缓道。
子云看那双眼睛,仍旧是温雅无限,看不到半点异常。抿了抿唇,问他何意。
“楚王飞马救孩童的勇壮之举,全长安城都传遍了。”
“这个?既看见了,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三郎,你的声名大了,现下,长安城中百姓,谁人不知楚王天之骄子,绮年玉貌,神勇无双……”元瑶说这话时,凤眼微眯,使那双本就细长的双眼更显狭窄,目光自那窄缝中射出,平添了几丝凌厉之感。
“多谢大哥告知。”子云心下疑惑元瑶此话到底是何意,然最感惊诧的是自己救人之事元瑶如何得知?按理说,也没发生太久,不过半月有余,况又是在城外二十多里处的灞桥边,如何这么快传遍长安,传到元瑶耳中?
……
子时已过大半,子云方得回府。站在自己房舍廊下,举目望去。只见碧空如水,一个白莹莹大月亮悬于半空,凉风吹来,甚为惬意。
没想到太子居然会给自己斟酒,这真是意外之想!许是知道父皇会留心,故意在父皇面前表现……可是,看他那样子,眼中毫无做作、讥讽之意,仿佛是有着某种压抑的欢欣。究竟是为什么?难道父皇的一顿打,把他的心打过来了,还是……听说被父皇责罚不久,他舅父王泰去东宫探视,难道……王泰又给他指点迷津了?可是,他眼中真的是一种欢欣,自己绝不会看错!又或者……侧妃生了儿子,把他整个人都改过来了?
还有,大哥元瑶对自己说的话,究竟何意?大哥寻常不是“不务正业”么?连父皇都这么说,可自己救人的事,自己尚未听身边人说城中传遍,如何他已知晓?
联想起若风那日对自己说的一番话,子云越发觉眼前迷茫。身边有太多的人、太多的事,自己不明白,不明白……
纷乱想了半日,再抬头望月,只见月亮又升高了些,天空也益发明澈,望之令人心静。眼望着那白玉盘,脑中“倏忽”一闪:如此月色,怎能抛却佳人独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