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沅不是在朝堂上提议让王泰儿子去和亲的么……”阳城公主几乎大叫起来,被余德妃以眼神止住。阳城话落,余德妃挥手令室内人等退下,只留两个心腹。
“娘亲,这陈沅是什么意思嘛?”阳城撅嘴不满。
“陈沅的意思,是要你三弟成为万众瞩目的那个人!”余德妃沉思良久方答言。
闻言,子云与阳城俱睁大了眼睛。
“陈沅知道王泰必不愿意自家儿子去和亲,所以才在朝堂上这么说,他真是聪明啊,待朝廷上下折腾一番、没人愿意自家孩子去突厥后,子云出面自请和亲,朝野必将震惊,举国上下都会知道皇帝爱子、少年亲王为国家计,抛却繁华,别离父母,去那夷狄之地。到时候,子云在国中的声望就会大增!”
“可是,子云才十七,阿不思的大女儿都快三十了,还是个寡妇!”
“确实,阿不思女儿年纪是大了点。”
说到这里,母女俩都停下来,看着子云。
“你怎样想?”余德妃问道。
“我不想去!”子云低头道。
“那是,头脑正常的谁想去啊,到几千里外的地方,看不到长安、见不到爷娘……睡毡帐,裹毛裘,身边是个老女人,还带着个孩子……”
话说到这里,三人无语,室内一时静了下来,唯听得门外风声骤起,室中的日影也黯淡下来。子云站起来走到门外,见天色已暗了下来,北风卷地,院子里的树在风中狂烈地摇动。
“好好的太阳,怎么又刮风了?难道要下雪?”阳城道。
“天有不测风云……今年的天气,尤其多变。”余德妃抬眼看一眼门外,令人放下帘幕。
“母妃……”走回室内,子云眼看着地面说道。
“你真不想去?”余德妃站起来,走到子云面前。
“去了那地方,就难见到长安,难见到父皇、难见到母妃了……”子云开始呜咽。
“三郎,你不能去!去了那地方,我想你了怎么办?我不能跑到突厥去看你……”阳城见子云泪下,突然悲从中来,鼻子一酸,眼泪哗啦流了出来。
一时间,室内无人语,唯姐弟二人泣声。
“唉。”半晌,余德妃长叹一声,令人将廊下鸟笼拿来。
“母妃?”子云和阳城抬起泪脸。
鸟笼拿来了,摆放在余德妃面前的小几上。笼中的金丝雀猛一脱离寒冷来到这暖香阵阵的室内,“叽叽喳喳”欢叫起来,在笼中蹦跳着,扑楞着翅膀。
“这鸟儿有趣吧?”余德妃逗弄着鸟儿道。
“十分有趣。”子云眼瞅着那金色的小东西欢蹦乱跳,轻声答道。
“这么俊的小东西,真是可惜了!”
“母妃?”子云不解。却见余德妃伸出纤纤玉手,令宫女拿少许鸟食来置于手心,又令人打开鸟笼,小心呼唤金丝雀过来。那小雀儿本熟识余德妃,此时见她掌心有食,犹豫片刻,在笼中“啁啾”鸣叫了一回,“扑楞楞”飞出了笼子,飞到余德妃掌心,小脑袋一点一点地啄起食来。须臾,余德妃伸出左手轻轻在小雀儿身上抚弄着。
阳城看余德妃微笑着喂鸟,也觉有趣,渐渐收了泪,目不转睛盯着看起来。
余德妃眼看着那小雀儿在掌心啄得欢,慢慢将手指匝开来……
子云心中一惊:难道……?
果然。眨眼间,余德妃匝开的五指牢牢将小雀儿罩住,手指迅速收紧。
子云瞪大了双眼,阳城也惊叫起来。
“叽叽……”小雀儿叫了几下就没了声气儿,片刻,余德妃慢慢放开手指,摊开掌心——那小雀儿已经不动了。
“娘亲,你捂死了它!”阳城惊道。
“是啊,你们看着它死于我的掌心。这小东西,在笼子里久了,飞不高了,也飞不动了……我这样的人,不必费力即能置其于死地。”余德妃令人拿锦缎来,仔细裹住金丝雀,吩咐拿到院子里埋了。
子云看着眼前一切,忽然脑中一闪,立刻明白了。余德妃和陈沅,一个老师,一个养母,都是为自己好……于是站起来,走到余德妃面前。
“母妃,儿明白:儿就是那笼中鸟。关在笼中久了,任何人都可不费吹灰之力置儿于死地,所以,儿要飞出去。”
余德妃点点头,不语。
“三郎……你真的要……”阳城也明白过来了,瞪大双眼看着子云。
“是,如今看来,似乎真的只有这一条路了。”子云叹口气坐下。
“三郎,我虽位为德妃,可娘家寒薄,朝中无人,不能助你……如今你大了,越发成为皇后家族的大忌,你父皇在一日,你无忧一日,万一你父皇……这都是不得已……”
余德妃说不下去了,身旁宫人忙递上绣帕。
“母妃!”子云猛地跪倒在地,将头埋于余德妃膝上,痛哭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