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十一娘伸出手臂,紧搂住身边人儿,转过头,在那张脸上轻轻印上一个吻。
“娘……”颈项处的人儿低唤出声。
……
第一缕晨曦照进楚王府的时候,玉奴悄悄走进了那间每天出入的卧室,打开帘幕,瞬间的惊呆后,马上恢复过来,急急走至外间,找到尚未起床的高成礼,三两下把他晃醒。
“殿下应该是夜间出去的吧。”高成礼揉着眼睛悄声道。
“我知道殿下是夜间出去的,可他去了哪里?”
“我哪里知道?”
“殿下他究竟会去哪里?不会有事吧。”
“只要在这长安城里,有谁敢把殿下怎样?”高成礼说完这句话,突然打了个寒颤:魏王元瑶的一张脸闪现在眼前。
……
“三郎?”庞十一娘半抬起身子,对枕边人耳边轻唤道,可是连唤几遍,身边人一丝儿反映也无,仍旧紧闭双眼。无奈,庞十一娘悄悄下了床,穿上衣裙,坐在妆镜前,拿起镂花和田玉梳一点点梳理长发。日影照过来,玉梳的细齿越发晶莹。
“嗯?”半晌,床上少年终于睁开眼睛“三郎……”庞十一娘放下玉梳,含笑走过去。
云坐起来,却觉身上一凉,低头一看,不觉骇然——自己竟是赤身裸体!面上一热,猛抓起被子一股脑将自己裹了个严实,瞪眼看已走到面前的女人。
“三郎,我来给你穿衣。”庞十一娘含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三郎?”子云紧抓住身上被子,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听她声声“三郎”说得亲切,自己又赤身裸体……难道?想着,颊上更热了,一张玉面顿时涨得通红。庞十一娘见“三郎”如此,觉得好笑。轻轻坐在床沿,拿起床头小几上的衣衫。
“昨夜,你是第一次吧。”庞十一娘一手拿住子云雪白的中衣,一手就要去揭开子云身上的被子。“我……我自己来。”子云劈手夺过庞十一娘手中擎着的中衣。庞十一娘站起来,将小几上的衣衫一件件放到子云身边,转过身去。
云红着脸,穿好了中衣衫裤和深衣,可是棉袍的大带却怎么也系不好了,手忙脚乱一通还是系不好,又一心要赶快离开这里,一时急躁难耐,手下动作更乱。庞十一娘久听不见身后动静,遂转过身去。子云觉见,更慌。
“我来吧。”庞十一娘说着,弯下腰去,轻轻拿掉那双纠缠在衣带间的手。
衣衫齐整后,庞十一娘拿起妆台上的镜子,端到子云面前。子云如何肯照?
“还好,天冷,大街上人不多。”庞十一娘拿起长剑,双手捧给子云。子云接了,迈步就要跨出门去,忽然想起什么,低头看着地面说道“我身上,没钱……”
“莫说这话!这里虽是平康坊的倡家,但也不是人人都贪图钱财的,若是要钱,昨晚就该要了,还等到今天么?”庞十一娘仍旧含笑。
“我走了,以后若有机会……”子云握紧剑,就要走出门去,孰料身后又传来声音。
“殿下以后去了突厥,还有机会么?”
云心中一凛,猛转回头去,却没看到庞十一娘的脸。她已经低下头来。
“你……”子云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殿下,十一娘在平康坊住了快十年了,还从未把恩客的身份说出去过。”
“多谢!”顿了顿,子云猛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迎着初冬的寒风。
……
大街上,果然行人稀少,庞十一娘说得对。想到庞十娘,夜间境况浮现在眼前。子云咬了一下唇,又暗笑了一下。成亲?成亲不过如此吧。若是和昭儿成亲了,想必夜间常常如此吧……想到昭儿,心头猛地一抽。昭儿,昭儿……大概东宫的主人夜夜对她如此吧。想到东宫,心中恨痛更甚。
原来自己什么都没有!活了十七年,在锦绣堆中长到这么大,才知道自己一无所有!权力、女人,都不是自己的,自己有的是什么?爷娘的疼爱?可是亲娘逝去十多年,亲爷也有苦衷,自己,这个众人眼中高高在上的皇子,除了一身锦绣,还有什么?
哈哈哈!还可以醉酒、狎妓。“酒色”二字,终于被自己占了,醉酒宿于倡家……不过,那个庞十一娘确实是个美人,且看起来赏心悦目得很,琵琶也弹得好,与教坊里老师傅不相上下,昨夜里对自己也……不知那突厥公主和庞十一娘比起来如何?
回到王府,玉奴和高成礼连“殿下”都没喊,脚不沾地就扑了过来。
“也没什么,在平康坊歇了一夜。”进了内室,子云吩咐玉奴端茶,漫不经心说道。
“平康坊?”玉奴手捧着茶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一边的高成礼也瞪了瞪眼。
“第一次知道,原来倡家并不是个个都贪财的。”子云接过茶杯,笑看玉奴和高成礼。
“殿下!您是金枝玉叶啊。”玉奴皱眉道。
“什么金枝玉叶?我马上要去突厥和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成亲了,到时候,见中原女子就难了,我要趁现在……”
“殿下!”
“在长安待不久了,我想干吗就干吗,以后不要问!不就是个女人吗?原来,女人的味道是这样的,二十几岁的女人,比十几岁的更体贴啊!什么叫‘妇人’?昨夜才知道,这‘妇人’真是柔情似水,风情万种……哈哈哈!”
玉奴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却见高成礼挤眉弄眼地做眼色,抬头一看,两行泪珠自子云脸上淌下。
“我舍不得长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