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与夏洋这段将熄未熄的爱情,两人顶着压力。她不敢对自己的同学杏子、紫云、岚岚说起,即使要说,她也不知道如何说起。杜鹃感到累,她相信夏洋也累。她想放弃,偏偏又卸不下。
杏子已经与欧细分手了,欧细不久前去佛山打工。那天杏子在杜鹃面前叨唠着:“欧细一无所有,我跟他久了始终不是办法。如果将来结了婚,有了孩子。生活就会变得很艰难。他堂哥欧维是有钱人,那又怎样?帮不了他,他也不是个争气的人。”
杜鹃很佩服杏子与欧细两人对感情那得起放得下,爱与不爱都干脆利落。而自己跟夏洋折磨得死去活来还不罢休。
杏子忽然把话转到欧维身上。
“鹃儿,我的老板对你挺有意思哩。他常在我面前提起你,总叫我约你到酒楼来玩。”
杜鹃这么一听心里就不舒服,她忘不了那次春节到欧维酒楼吃饭的情景。她讨厌地说:“你别胡说,我跟他不是一路人。”
“他也挺好的,只可惜你有夏洋在。夏洋也不错,够帅气。”杏子说。
杜鹃很不喜欢杏子把夏洋与欧维扯在一起说。一个是满肚肥油的市侩生意佬,一个是玉树临风的才子。天跟地的差距,怎么就“挺好的”、“不错的”扯在一块了呢。
“唉,丑话我可要说了呵。就夏洋那点工资,你跟他在一起得省着过日子咯。只要有事得花一笔大钱,我看就得到处叩头向人借了。人家欧维就不同,酒楼里的生意红红火火的,别的投资就更不用说了。你看人家高楼盖得富丽堂皇的。他人缘好,会做生意,别说现在了不起,将来更是前途无量。如果我是你,我才不会放着个金龟婿不挑,拣个烂灯盏呢!”
杏子的这番话虽然令杜鹃听得心里很不舒服,但是又是多么实在的话。现在谁不希罕一“钱”字。有钱能使鬼推磨,贫贱夫妻百事衰。
“如今这个社会都这样物质化了,笑贫不笑娼。咱们穷会让人瞧不起,比干不正当的人还没面子呢。你呀,还清高什么呢?又不是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有天让钱逼到火烧眉毛了,我看你这死性改不改。”
慵懒的午后,阳光还很温热。街道两边,树的叶子投下粼粼的影子,宛如微微晃动的水波。杏子悠闲地坐在街边的一家甜品店子里,约来杜鹃说着些金钱与婚姻的话题。
杏子吸着杯草莓奶茶。她的手指甲涂得鲜红鲜红的,手上戴着串时尚的饰物。身穿了一条低胸的黑裙子,露出粉白凝霜的肌肤。脖子上戴着一条金光熠熠的链子。浓密蓬松的卷发中现出两个银光晃晃的大圈耳环。
杏子的手正在轻轻地玩弄着脖子上的项链,她对杜鹃说:“我的这条链子值几千块呢!是我现在的男朋友送的。他有钱,这条链子算是小意思。”
杏子吸了口奶茶,然后又说:“以前跟欧细在一起时,他什么也没送过给我。”
杜鹃好奇地想知道杏子的有钱男朋友是谁。
“谁是你现在的男朋友?”杜鹃问。
杏子神秘地说:“他呀,做生意的。是‘乐逍遥’的常客,手头可阔绰哩,为人又大方。他跟欧维还是老朋友呢。”
杏子详细的把自己现任的男朋友的情况告诉杜鹃。
她男朋友叫张方石,35岁,潮汕人。在小镇某管理区开了个木材工艺零件加工厂(简称工艺厂),是一家分厂,总厂在他老家。小镇这家厂约有一百工人,多是附近的村民。方石告诉杏子,以前他很穷,老婆带着孩子跟一位有钱的香港老板跑了。于是,他化悲痛为力量,决定发奋做大生意,将来找个好女人作伴。这些年来,他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好不容易才有今天这让人瞩目的成就。只是这些年来总是一个人过,感到很孤独。杏子十分同情方石的遭遇。认识杏子后,方石比往常更殷勤地光顾“乐逍遥”。杏子是他倾诉的对象,他们聊的话题总是十分投趣,一来二去,两人很快就熟稔起来。正值杏子与欧细分手之际,爱情便乘虚而入了。
杏子约杜鹃有空一起去县城玩或者上广西梧州逛街,说方石有车私家车,来去都很方便。这话是杏子在聊天时随便说的,却让杜鹃极为向往,极具诱惑。她极盼望杏子有天能带上她一起坐着小汽车,来去舒服自在。她想到每次乘客运车到县城去都后怕,每次都得折腾两个小时,车内令人憋闷窒息,有时还给汽油的臭味呛得她吐个翻江倒海,天昏地暗。
6
杏子与张方石恋爱后,仍然留在“乐逍遥”工作,但不是纯粹为了挣钱。在这里杏子可以玩着乐,经常陪伴客人喝喝酒,跳跳舞,聊聊天,在那些色迷迷的男人和放荡的女人之间穿梭嬉闹着。现在的杏子变化很大,准确地说她的变化是来“乐逍遥”工作后渐渐变的,只不过她与方石在一起后变化更快更大些。在进出“乐逍遥”的形形色色吃喝玩乐的人的耳染目濡下,变得奢侈与放纵。如今,她出入有小汽车接送,穿着名牌,喝酒、吸烟、跳舞唱k、赌博、打扮、供方石玩乐。这便是她目前的生活,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这种她认为比以前过得更有价值的生活,让她身上多了一份艳俗和傲气。
杏子是幸运的,上天赋予了她娇美的容颜,她又能懂得利用自己昙花一现的青春来换取有价值的东西。她认为一个女人最聪明最有本事就是找个有钱的男人作为一生的依靠。如果杏子不能跟方石一块,她也会寻觅下一个幸福的港湾。
同样,仙姑也为自己生了一个这么有本事的女儿而乐坏了。她乐得找人给杏子看生辰八字,算算命。看八字的人乐不可支地告诉仙姑,她女儿是贵妇之命,享华福,坐金椅,穿锦衣。杏子的大嫂兰花和大哥正中热切地盼望杏子早日与方石成亲。杏子每次回家,哥嫂两人都像接待贵宾一样热情,问寒问暖的。张方石到过余家,不用余家的人开口,就慷慨地把余家想要的送来了。他把余家缺的送来了,旧的换新了,tcl牌彩电、红木家私、手机,以及杏子阿爸的医疗费也算在其中了。
余家甭管杏子与方石之间是什么关系,反正方石给的照收不拒。正中还劝杏子让方石帮个忙――向方石借一万元钱,投资开家饲料店。就凭杏子几句甜言蜜语,几个撒娇,方石就爽快地给正中送来了一万块的生意本钱。现在正中夫妇经营着饲料店里的生意,杏子在“乐逍遥”工作,再加上方石平常给她的零用钱,她家人就不用担忧什么了。仙姑也不去给人做媒了,在家照顾卧床养病的丈夫。余家一下子富裕起来了,全靠有一个好妹妹,为家里解决了近忧远虑。
杏子家的变化,杜鹃晓得清清楚楚。她知道杏子与方石的爱情是畸形的,这漂亮的爱情包裹着的是一种丑陋的交易,金钱与美色的交易。可是杜鹃能给杏子提个醒吗?她没有权利劝阻。杜鹃身边就有许多像杏子一样的人,她们在利用各种方式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哪怕只是暂时改变一下眼前的生活状况,换取一笔金钱,她们也乐意铤而走险。
7
秋天如一只蝴蝶翩跹而至,天空明净了许多,远山近树都微微散发出它那成熟的气息。该绿的更绿了,该黄的也渐渐暖色起来。
学校里又开始密锣紧鼓地进行着开学初的繁琐工作:出通知,做宣传,检验各种器具,修葺桌椅,编排班级,注册,任务分工,编排课程,分书,安排学生住宿,布置学生大扫除……。这些工作让人烦不胜烦。
夏洋现在的工作热情更低,学校的工作对别的同事来说会觉得充实而有成就感。可是,夏洋却显得很痛苦,这与他内心所向往正背道而驰。放假时,他虽然是无所事事,精神不振;回学校工作后,生活是有规律些,他却十分不情愿做那些不喜欢,甚至是厌恶的事情。因此,他越来越担心自己的将来会很糟糕,显得忧心仲仲起来。
杜鹃工作时常常魂不守舍,她遗忘性十分强,而且常常出差错,甚至连小朋友报名注册时的名字都写错。杜鹃的表现让园长怒发冲冠,她肥厚的大掌在桌子上一拍,放开洪亮的嗓门吼道:“杜鹃,你是怎么回事?怎么跟以前换了个人一样?”园长的声音十分严厉,粗如牛叫,仿如晴空中炸出的一声闷雷,振动着杜鹃薄薄的耳膜,撼动她脆弱的心灵。她低头缩脑,不敢看园长那喷火般的眼神。她嘟着小嘴,还不时发出呼呼的喘气声。园长还不罢休,她以领导的身份告戒杜鹃:“看你一副熊猫眼的,注意按时作息,不要只顾谈恋爱,以免影响工作!”园长的话如其说是告戒,不如说是命令。杜鹃内心委屈极了,从办公室出来后就跑进卫生间,泪儿扑簌簌地落下来。她哪里是忙着谈情说爱呀,没那般幸福。她如今是被那不知如何收场的爱情折磨得心力交瘁。整个假期,她没有一宿安眠。就是睡了,总让一些心惊肉跳的恶梦惊醒。
夏洋无法忍受自己这样漫无目的的生活了,他思来想去,决定作出抉择。摆在他面前有两条路,一是到珠三角打工,找一分收入可观又能发挥自己才干的工作;二是去参军,到大部队去锻炼,将来的人生也许会有所追求吧。如果去打工,他将会遭到父亲以及哥嫂们的一致极力反对,杜鹃也会尽力挽留。如果选择去参军,他相信谁也不会阻拦他,走这一条路会更能令他尽快逃离自己目前的困境。就这样,在征兵工作大张旗鼓的宣传影响下,夏洋决意去参军。当他有了这种打算时,心中的阴霾忽然被一道曙光照亮了,心境亮堂了许多,工作起来自然也有精神了。只是他的这个打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该告诉杜鹃,该怎么说。在夏洋想来,如果去参军了,既是给自己一条出路,也能让杜鹃有机会找个更适合她的男人。
杜鹃现在远不如以前用功练舞,平常跳舞是给小朋友跳。那纯属是工作需要,根本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反正是迎合小朋友的爱好:拍拍手,跺跺脚,扭扭腰之类的儿童游戏舞。饱尝爱情的折磨,她已无法安定下来一心一意地追求自己的舞蹈梦了,她让这场死缠不休的感情弄得身心虚弱。她已经没有太能耐去练习那些高难度的舞蹈动作了。当经过“文化广场”那高高的舞台旁时,她突然有股冲动,想上去跳舞,可惜她最后只是投下深情迷恋的一瞥,便默默地离开了。她只能回味那次春节晚会在这里万众捧赏的表演。如今,她的行动已经无法听从自己的心唤了。日子藏进舞蹈鞋里一天天悄然逝去。杜鹃现在跳起舞来动作也生硬了许多。有时她强迫自己去练舞,可是刚刚开始,她又停下来了。她感觉自己的动作无法晓畅自如,大脑无法指挥她的肢体。她只好哀伤地倚靠在窗口,抬头默默地看天。青蓝青蓝的天空,如飞絮般的流云散布天边,天底下的千峰万峦像巨龙在飞舞,它想冲上辽阔的天际。每当大地处于一片鸿蒙之中,十里画廊的峰峦沉默成一抹连绵不断的剪影,田野也是一片黑暗与空旷,唯有终年不息的小河,依然如故地绕着田野,宛若一条光亮的链子穿戴在大地的脖子上,在混沌之中闪烁着,给大地一线光,一线希翼。这一切景况就如休克的病人,只有脉搏还在跳动。
8
杏子与方石恋爱,方石经常出入“乐逍遥”。杏子也总约杜鹃一起到那坐坐,聊聊天。杜鹃的确不想去,因为她认为自己没有必要去一个她不习惯去的地方,也确实不想到那儿见到那个让她有点讨厌的老板。但是杜鹃最终还是让杏子说服了。不,应该是她自己说服了自己。
杏子跟她说:“别老是一个人呆着,小心你内分泌失调咯。”杏子还要提醒杜鹃。“别以为二十二岁的女孩就是青春无敌,屈指一数很快就跨进二十五岁了,二十五岁往后就是一天一天地老掉。别把自己的青春关在窗内,跳着那些不能挣钱吃饭的舞蹈,要跳就到咱‘乐逍遥’来跳。没有人会懂得欣赏一个女孩子的才艺,要看就看脸蛋儿。别老是把时间放在一个没有钱的男孩身上,美丽要与金钱成正比。”
听到最后一句话,杜鹃十分不愉快。她明白杏子的意思,杏子又拿夏洋与欧维在一块说了。但是人家杏子说的是事实。在这样的地方,谁懂得什么叫艺术,自己还清高个啥呢?既然杏子那么诚心的邀请,那就去吧。也好给乱如麻的心解解闷。
这天夜里,杏子又打来电话约杜鹃一起到“乐逍遥”里坐坐。杜鹃应邀赴约去了。
“乐逍遥”里灯红酒绿,歌舞升平。与外界的单调相比,这里充满了诱惑,让人销魂。“乐逍遥”的装饰豪华富丽,跟平常百姓家的青砖白墙较之,这里俨然一股贵族之气,极其奢华。一到舞厅里坐下,听到那从幽暗中传来的快节奏音乐,就让人亢奋起来。这里的光线恰到好处,朦朦胧胧的看不清人脸上的瑕疵。当背对着灯光时,别人就看不出你脸上的表情是喜还是悲。尽管不是来唱歌跳舞的,你也可以悄悄地坐在幽暗处,什么也别去想,什么也可以想,没有人会从你脸上的表情窥见你的内心思想。那些梦幻般柔美的色彩灯光照到人的身上,又是一种恰到好处的诱惑。人的皮肤显得更光滑娇嫩了,女人们露出美丽的肩膀、背部,露出修长的手臂和腿,露出乳沟深深的胸部。男人们一双双色迷迷的眼睛在幽暗中如闪光灯在忽闪着,捕捉每一个惊艳的女人,女人们也因此而受宠若惊。男人们身上难闻的汗味连同满口的烟味混浊了整个舞厅的空气。酒的气味在加浓舞厅里的暧昧气氛。在这里没有谁的大脑绝对清醒,也没有谁的心灵能纤尘不染。
杜鹃并不习惯来这样的地方,她怕熟人看到自己,干脆就背光而坐。杏子与方石正对着她而坐。杏子的穿着性感迷人,她那长卷发披散着,身上一条鲜红色的吊带裙。脖子上的链子和耳垂上的银环,还有手腕上的镯子都在幽暗中闪耀着。杜鹃的穿着打扮跟舞厅的气氛格格不入。粉红色的收腰衬衫加上一条黑色的小喇叭西裤子,梳得干净光溜的前额,头发在后脑盘得老高,给人一种土气的感觉。她好象不是特意来舞厅的,像是刚下班了让路上遇到的朋友“劫持”而来一样。她不会喝酒,也不想喝。她只是坐那看着杏子与方石卿卿我我,打情骂俏。杜鹃偶尔把目光掠过别的餐座上,那情景与她身边的这对情人大同小异。有人在舞台上随着音乐摇头晃脑,手脚比划,骚姿弄首。在杜鹃看来,他们哪里是在跳舞,简直是个精神失常的人在发泄情绪。唱歌的人在声嘶力竭地嚎叫着,唱跑调了,错词了,跟不上曲了,但是唱歌的人依然兴致未减,深情演绎。杜鹃说不上喜欢这里,也没有要离开的想法。她只是默默地坐着,不吃也不喝。但是她正在享受这种时刻:身处一片喧闹嘈杂之中却又与己无关。吵闹可以淹没她,却不能使她迷失自我。她什么也不用理会,把灵魂保留在自己内心那片极静极净的空间里。
杜鹃一直是一个姿势地静静背光而坐,纹丝不动。对光的背部娇小动人。欧维从一楼餐厅里陪客人喝了几杯后,如约来到舞厅。映入他眼帘的是杜鹃的背影,好美丽的背影!即使不是已经知道她是杜鹃,欧维也能辨认出是她――这个让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孩。虽然杜鹃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一见到欧维,她还是吸了口气。也许是紧张吧,也许是她此时此刻还来不及要见到他吧。欧维就在她旁边坐下,殷勤地问杜鹃要些什么。他的热情实在令杜鹃盛情难却。她只好用牙签轻轻插起一块苹果肉,小口小口地咬着。并不是她吃东西斯文,而是没有胃口吃。
杏子与方石聊了一会儿就离席而去了。杜鹃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显然不是为了促意安排欧维与自己能单独相处才离开的。人家是要谈情说爱,没空奉陪。
杜鹃仍然保持着沉默,她根本不需要搭理欧维。她之所以到“乐逍遥”来,完全是因为杏子的再三邀请,而不是要见这里的老板。她没有怎么看欧维,欧维似乎也不在乎杜鹃对自己的不屑一顾。也不知道欧维是出于爱慕之心还是出于礼貌,反正他依然热情地服务着这位特殊的客人。
“喝点红酒吗?”
“换另一种音乐吗?”
“我们跳个舞吧!”
杜鹃只是在嚼着手中的苹果肉,像个赌气的小孩,一言不发。她脸上也没有丝毫的表情,并没有表现出不喜欢欧维这自作多情的热情。
最终,欧维不说话了,傻愣愣地坐在杜鹃旁边。一曲唱罢,又一曲响起。欧维有点坐不住了,他从没有试过这样木偶,但又不忍心离去。看着杜鹃一副冷若冰霜的脸容,欧维第一次在女孩子面前表现出一种不知所措的窘态。一直等到深夜十二点多,“乐逍遥”的客人走了一批又一批,杏子与方石还是没有回来,杜鹃等得不耐烦了。而欧维早就不耐烦了。杜鹃终于冷不防开口说了句要回家,欧维如释重负,爽快地说要送杜鹃回家。
夜深了,杜鹃也只好让欧维送自己回家。从“乐逍遥”到杜鹃家的路程很短,可是欧维却开着小汽车兜了一大个圈儿才转到粮所。杜鹃在兜街转巷的车子里肠胃闷得想作吐,心里窝了一肚子火气,咽在心里难受得很。她不愿意开口对欧维说话,那怕是让她痛痛快快地骂一顿,她也不愿意开口。车子驶出了公路。夜色中的十里画廊一片黑的诡秘。山下的田野一片黑蒙蒙,辽阔而深远。村舍里的点点灯光从树林缝里隐现。夜是那么的静谧,月是那么的皎美。可是杜鹃却不爱困在箱子般的车内去观看窗外掠过转瞬即逝的风景。
许久,车子才徐上了粮所大院的斜坡,在职工宿舍楼下停下来。杜鹃下了车,拧头看了欧维一眼,说了声谢谢。这一声谢谢如蜜甜般渗进欧维的心田,他只看着杜鹃幸福地笑了,却一时失语。
月光柔美,如缕缕波纹滑过杜鹃的每一寸肌肤。杜鹃走上楼去,那淡淡的影儿也滑走了,欧维才掉转车子回酒楼。
欧维走后,杜鹃忽然被什么惊醒一样,觉得自己刚才对欧维实在太过分了,而欧维的忍耐与大度让她感到不安起来。这夜月华似水,云影横空,杜鹃倦缩在床上一夜未来眠,她的思想空前的纷乱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