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方石工艺厂里每天都嘎嘎地锯着各种木材,工人们熟练地做着各自流程上的活儿。厂里一天到晚粉尘弥漫,噪音喧天,好一派热火朝天的大生产的景象。
工厂透着一股森严,高高的围墙上插满了尖利的玻璃碎片,大门紧锁,闲人免进,来访登记。张方石就住在里面那幢装潢十分漂亮气派的办公兼住宿楼里。
张方石,潮汕某地人,祖籍华中一带,父辈迁往潮汕经商。他从小到大都顺顺利利,家境富裕,中学毕业后他就在父亲的帮扶下开始做生意。方石是个有生意头脑的人,又善于与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因此,他在生意场上一直如鱼得水。后来他积攒了足够的资金,便在家乡本地办起了工艺厂,生意越做越大,产品远销全国各地。如今还在这莲花山区开办了工艺零件加工厂。这山区里林木充足,材料和劳动力的低廉大大地增加了他的收益。
方石不光生意上如鱼得水,感情上也如鱼得水。二十五岁那年,他就和本地一位富商的女儿卞秀秀结了婚。秀秀是个聪明秀丽的姑娘,婚后体贴贤淑,并生育了一双子女,家庭幸福美满。家庭有了内贤助,方石的生意更是风生水起。
张方石的生意越做越大,接触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对他好感的姑娘也就多了,他的心也就野起来了。只是老婆在身边就是吃了豹子胆他也不敢胡作非为。他的女人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他不得不小心谨慎。他之所以来莲花镇投资办厂,一来可以扩大自己的生意,莲花镇的木材和劳动力的价格低廉能让他攒取更高的利润。二来是这地方山美水美,姑娘就更美,他多想养个漂亮的小蜜。男人就是容易心野,心野了外边的女人就比家里的香。这年头哪个款爷不养小的,方石也要养个小蜜才不亏做一个男人的本,也正好显示自己是个有本事的男人。好色,虚荣,男人的通病他都沾染着。
方石来小镇不久就认识了杏子,一个能挑诱他起色心的女孩。这样的女孩正中他心怀,他很快就俘获了杏子的芳心。那阵子方石是那么春风得意啊,他终于有了一个让他可以炫耀本事又可以纵欲的小蜜了。
杏子对方石没有戒心,也不想去了解清楚对方的背影,反正款爷们都差不多类似。她早年在深圳的酒楼做服务员时就见得多了,那些漂亮的女孩子也牵着款爷的手就从来不问清楚人家的情况。当年的杏子太单纯了,太真诚了,她鄙视和唾骂那些傍上款爷的女孩。可是如今一切顺其自然的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了。她不再去清高个啥了,不稀罕什么真爱,只要有钱给,管他爱不爱自己,结不结婚了,年纪老或什么的。反正互相给予对方所需的就行,一种交易――金钱与美色的交易而已。这只是以前的杏子,刚认识方石时的杏子,她那时确实就只这样想的。可是现在的杏子就假戏成真了,因为方石已经成了她生活的依靠,感情的依托。她不愿意再回到本来的穷潦的生活,她不能失去方石给予的富足物质,她不能失去华丽的装扮和舒适的生活。她不愿意把拥有的东西丢弃。随着青春慢慢消逝,现实生活的困难,身边贫富的对比,迫使杏子希望能嫁给方石,稳坐这座一辈子的金山。现在正是逼婚的时候,因为她怀了他的孩子,她需要给孩子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她也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一份完整的感情,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这些都是她充足的理由。她的理由是不容推翻的,孩子就是她作为更坚盾的理由去要求结婚。
杏子就是杏子,想问题很天真,以为一切都是简单而透明的,她以为自己对男女之间的事很有把握。当她每次催促方石结婚时,对方躲闪,推脱,逃避。她才觉得蹊跷,才意识到事情可能不是她想的那样简单透明,才发觉方石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在隐瞒着自己。她开始紧张起来,才发觉自己确实很需要了解清楚方石的情况。可是她仍然不会往坏处想,仍然相信自己很有把握。
杏子需要查清方石的底细了,她暗中雇了老鼎替她了解情况。老鼎主要是干摩托车搭客生意,他早年下海,如今回乡搭客。他跑路多,人面广,朋友遍布五湖四海。他既搭客又做着各种营生,比如替人收账,替人介绍工作,替人做私家密探,还干买卖药材的生意。故他是个很可靠很能干的人才,杏子认为。
2
方石这回运气的确不好,倒霉透了。事情的发展是他始料不及的,他没想到杏子会突然缠着自己要结婚。难道她真的蠢到什么都不知道吗?难道她真的不怀疑对方的感情?方石采取回避的方法是为了让杏子死心,他以为杏子是一时间懵了,回避一下就过去了。是想让杏子有清醒的机会。但他万万没想到事情越发不可收拾,杏子越逼越紧。更让方石万万想不到的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他的妻子卞秀秀也来了小镇。这几天,杏子不停的拨打方石的手机,吓得他连忙关掉手机,如坐针毡。方石又后悔又自责,同时又恨死杏子,恨她像鬼一样缠着自己。
秀秀确实是个不简单的女人,就算你方石到最远的地方金屋藏娇也瞒不过她。秀秀其实早就从小算的电话里知道了方石和杏子的事,只是还没有机会来轰走杏子,所以她一直在装作什么也不知晓。小算也的确够能干靠得住,他跟着方石从潮汕来小镇,成了方石的得力助手,跟方石最接近。方石就一直没有怀疑过小算对自己的忠诚是别有用心的。他实际上是秀秀的一只棋子,是秀秀特意安排在方石身边的间谍。因为小算做得太漂亮了,所以方石一直都没有丝毫觉察。
最近,秀秀从小算那知道了那个叫杏子的女人整天逼着方石结婚,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迅速行动了,尽快消灭掉杏子的黄粱美梦。否则,自己十多年来经营的幸福家庭就会一朝毁于杏子这个小人物之手,不值哪!于是,秀秀把家中的事情安排好,把一双儿女托付给母亲照管,就一个人来了小镇。她要来了解清楚杏子到底是何方妖女;看看方石到底是不是真要和自己离婚再娶那个不要脸的臭女人;她还得想办法去卫她和方石的婚姻。
秀秀来了莲都,一天到晚都呆在房里头,工厂里没有谁知道她来了。她不要别人知道张方石的老婆来了。她若无其事地在方石这里住下来。勿需惊动大众,只要一切按她计划那样行事就能成功。就这样,杏子和秀秀两个女人在暗中较劲着,一场婚姻争夺战拉开了序幕,就看哪个女人够狠。
杏子始终没能打通方石的手机,但还好方石会在杏子等得不耐烦的时候跑上厕所打通她的手机,简短的说两句。完了,又关掉手机。他是想稳住杏子的情绪,担心她直接来厂里抄他出来,闯出大祸。而在杏子看来,方石是爱着自己的,关心自己的,牵挂着自己的。所以,杏子对方石仍然寄托着全部希望,他仍然使杏子朝思暮想。
杏子如今不再回“乐逍遥”工作了,她尽可能避开所有的熟人。连阿妈那里也不敢回,有时只打个电话回去问问家里的情况。她平时也少出门,除了上街买菜,顺便扔掉生产出来的垃圾,其余的时间都困在屋子里头。她在花平时方石给她买这买那剩下来的钱,但是她不担心某天会没有钱花,反正有方石在,她就不会缺钱。她在学着做各种好吃的菜肴,理理家务。就快做妈妈了,她必须让自己学会理好一个家。她十分重视胎教,听听音乐,看看电视,翻阅报纸和杂志,了解一些孕期的保健常识;每天都按时作息,生活规律;她已经滴酒不沾了,也不抽烟了。日子就这么过着,与“乐逍遥”的声色犬马相比,这种生活是那么平淡无聊。但是她必须学会习惯,如果她结了婚就必须过这样的生活。杜鹃照例会在休息日抽点时间去陪陪杏子。杜鹃只是好奇杏子为什么能够长时间呆在屋里。
“酒楼里是不是因为你前段时间老请病假而不再雇佣你了?”
“是我自己不想去的,我这人不管干什么时间长了都会腻。以前觉得那儿新鲜好玩,就凑热闹。现在不同了,年纪也不小了,是要像个女人家了,还是家里清静、实在。”杏子说。她可真会说话。
“那你就这么闲着,让方石来养你了吗?这样多不好,他会瞧不起你的。”
“哪个男人不希望养着自己的女人,而且有个男人养着自己多幸福。”
杜鹃当然看到有个男人养着的女人有多幸福,多令人羡慕,但同时又让人心痛。
“方石还是没有来过吗?”
杜鹃顺便问问却引起杏子的情绪不安。
“我不知道他最近死去哪里了,我真想把他挖出来撕掉他的皮!”杏子愤怒地骂着,话语间爱恨交加。
杏子的心事最终还是藏不住了,她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了杜鹃,她要杜鹃替她保密,谁也不许说。并且把方石最近如此反常的表现也告诉了杜鹃。杜鹃听了觉得大事不妙,说不定方石是真的变了心,但事情总得有个交待吧。
3
杏子和杜鹃就开始商议一切可能令方石现身的办法。杏子这方面已经行不通了,连哄带骗,甚至是威吓也不能令方石赶快回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杜鹃把他约出来。
杜鹃迅速行动,连续几天几次打电话,方石的手机依然是拨打不通。终于打通了,方石却推说自己很忙。杜鹃费尽了唇舌,也浪费了满腔热情,依然没法把方石约出来。杜鹃只好隔一段时间采取另一种方法去跟他沟通。杜鹃这次绝不去提杏子,而是以自己的私事去约他。还编说是和欧维吵架了,想找他喝喝酒,聊聊天。可是方石并非傻瓜,他在想:杜鹃跟欧维吵架了干嘛要我去陪她,去开解她,难道她对自己……不会的,天下没这么美的事,玩了一个杏子又来了一个杜鹃,一定是杏子这臭婆娘让她来骗自己的。方石还是觉察到了杜鹃的用意,他现在既要提防杏子又要提防杜鹃。
杜鹃实在没有办法了,又撒了个谎说是替欧维约他。说欧维惦着他这老顾客,约他有空来“乐逍遥”玩玩。一听到“乐逍遥”三个字,方石立刻紧张和警惕起来,他婉言谢绝了。而且他也识破了这是杏子在用计要他现身。要不,欧维请客哪用得着自己的女朋友出面说话,杜鹃什么时候成了欧维的秘书了?况且,人家欧维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女朋友跟他的那些生意客有往来,他就是把她含在嘴里也怕化了。
最终所有的预定方案都宣告失败了。
可是不到计尽技穷之时,杏子与杜鹃也是不肯就此了之。时隔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想到方石可能没有疑心了,杜鹃终于在某一天下午,按最新计划开始行动了。
下午的太阳还十分炙热的时候,杜鹃把车子停在树荫下,掏出手机拨通了方石的电话。
“是方石呀,我是杜鹃。我从邻镇上来,刚好到了你厂附近摩托车就突然熄火了,怎么也打不着火。劳驾你开小汽车送我回莲都,好吗?”
杜鹃这回运气很好,一打方石的手机就接通了。一接通,她就一口气说完要说的话。她是十拿九稳地肯定方石会马上出来的,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吧。看在自己是杏子的好朋友的情分上,也看在是自己的朋友欧维的女朋友的情分上。可是杜鹃高兴得太早了,想得也太天真了。
方石听着杜鹃的话,吓得浑身哆嗦起来。在厂附近,她会不会直接找到厂里来呢,方石焦虑起来。幸好他还能急中生智,连忙说:“我现在在县城江口,你叫欧维去接吧。”说完,挂了。
他这一招,杜鹃着实就没想到。她大吃一惊,又气又恼。果然是一只狡猾的狐狸,而且是个没良心的家伙。杜鹃续而拨通工艺厂办公室的电话,电话响了许久也没有人接,再拨通,接的是个女人的声音,说老板不在。杜鹃问对方是谁,回答是厂里的后勤女工。
杜鹃没有办法了,也没有立即回去,她开着那辆让许多人羡慕的“大白鲨”女式摩托车在公路旁边的树荫下慢慢遛车。刚才说车子打不着火是骗方石的,只是方石不容易骗。她还是不多开着这辆车子走远路,平时只是在街上兜兜或着开往幼儿园上班。这样豪派的摩托车若不是欧维在她生日时送的,她绝不会买。这样的生日礼物实在是太奢侈了,尽管她喜欢,但不免有点心痛。杜鹃无奈地遛着车,脑里想不到一点儿办法,但是也不甘心就这样回去。
柏油公路就快被烈日烤熔了。还好公路两旁的桉树蓊郁,浓阴遮地,要不然杜鹃就被太阳烤焦了。远处的青山环绕着星罗棋布的村舍和辽阔的田野。田野里,稻穗整片整片地翻滚起伏,稻浪欢笑。小溪水清粼粼的,倒映着纯净明丽的天空。雪白的狗尾草在田垄上随风摇曳。野生的白稚菊谦虚地杂在草蓬里。如此秀丽的田间小画只有艳丽的阳光亲吻着,杜鹃已无心看风景。
杜鹃把车开进不远的一个大的果场里。这儿比公路凉快多了,正好避暑。她顺着果场的小径在慢慢兜转着。若大一个果园都是新开垦出来的,从公路边一直延伸到山脚,种满了华南李、蜜桔、贡柑、西瓜。树株还很小,还不到生长果时期。只有一畦畦西瓜蔓丛中长出一个个又大又绿的甜果。老板雇了附近的一些村民来摘收西瓜。一张张黑膛膛的脸展开着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黑白分明。他们在一边劳动一边说笑,以驱走盛夏的炎热和劳动的辛苦。
一辆来运载西瓜的大货车开进果园了,喇叭发出“嘟――”的一声刺耳巨响,便“当当啷啷”地从杜鹃身边过来。杜鹃慌不择路,把车子驶进果树林中,从树株之间的窄缝里逃跑着。还是躲不及了,大货车扬起的沙尘到处飞舞,杜鹃的头发上,脸蛋上、衣服上、摩托车上都落满了黄泥尘,眼睛也睁不开。真倒霉!杜鹃不敢在这里逗留了,她把车子直开到山脚处的水库里。等到太阳的光芒减弱了,她才向公路外面驶去。
太阳退下那逶迤的群山背后,燃旺了山顶上那堆浮云。天还没黑,残月已经爬得老高,发着淡白的光。气温降下来了,风也多吹了几阵。只是柏油公路正在释放白天里吸收的热量。车开过处有一股热气从脚底蒸腾而起。杜鹃开着车子返回到工艺厂外面,绕着宽大的四方围墙转来转去。她慢慢地绕着转,抬头可以看见那幢高高的楼房。在高墙外边看不见里面低矮的厂房,只听见从里头传出来的“嘎嘎”、“咯咯”的声音。工人们还在抓紧最后一点时间工作着。对这种多劳多得的工作,工人们就是最累最苦也愿意付出多些时间去干,他们要在天还没全黑前多干点,好让今天的收入多些。
杜鹃在围墙外面停下车,抬头看着那幢高楼上的每一个窗口。不管开着的,还是关着的,都看不到一抹人影。杜鹃再次拨打方石的手机,依然是关机。杜鹃觉得好玩,像猫捉老鼠一样过瘾。就是见不到方石的人,也要把他吓得屁滚尿流。既然手机不通,就不停地打厂里的电话。终于有人来接电话了,果然是方石。杜鹃已经听出了他的声音。
“怎样啊?张老板。知道我是谁了吗?”
方石又吓了一跳。
“你不是说在县城吗?”
“哦――哦――刚刚回到厂里。”方石结结巴巴的说。
杜鹃知道方石心虚,她在偷笑。
“这么快就赶回来了?!”
“是的,是的。刚才已经回到一半路了。”方石黔驴技穷了。
不到三十分钟就在半路赶回到莲都,分明是在撒谎。杜鹃不禁窃喜,看你方石往哪逃。
“我在你工厂的大门口,能出来吗?”
“什么?你不是说车子坏了吗?你是怎么来的?”方石让杜鹃吓得瘫痪在沙发上,紧张地说。
“是呀,车子坏了。我就自己一个人推来的。推了这么长的路已经累得不行了,想请张老板您送我回莲都。你现在可以出来了吧?我在大门口等你,你不会让我再把车子推进厂里去吧。”
杜鹃觉得很有趣,自己也挺会撒谎的,明知一听就是假话,她竟能脱口而出。她说把车子推进厂里是顺口溜随便说的,只想吓唬一下方石。没想到方石就这么一吓,便给擒住了。方石真怕杜鹃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工厂里直接奔到办公室把他揪出来。于是,他马上就答应出来了。
夜,像一张巨大的黑幕拉了下来。工人们正收工,车流从工厂里出来,骑自行车的或开摩托车的都披星戴月地回家了。
4
夏天是美丽的,天空、大地、山脉、河流都秀出一副绚丽的容颜。爱情的谎言就美丽得像夏天一样,蛊惑着人心。然而,方石把美丽的谎言捅破了。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作出了一个男人应有的勇敢豁了出去。
那天夜晚,方石让杜鹃带到了他和杏子的家。感觉就像一个束手就擒的犯人被押去受审。如今,这个做错事的男人垂头丧气了,往日那股英才自傲、玩世不恭的气概已荡然无存。
当方石知道杏子已怀了自己的骨肉时,犹如晴天霹雳,这回玩出火了。当杏子确知方石已有妻室同样是晴天霹雳。双方都让“雷”击得不知所措。杜鹃也耳鸣了,头晕了。
杜鹃不敢问杏子任何与此事有关的事情,她只能默不作声地陪着杏子。两个人像两座沉默的雕塑,谁的思想都十分混乱,一切可能的与不可能的现在与将来都轰动着脑海,翻滚着,怒吼着。杜鹃想到的不敢开口说,杏子想到的无法说出口。当杏子呜呜咽咽或哭哭啼啼时,杜鹃也只有叹着气,在旁边递着纸巾和开水,她无法去安慰这个可怜的朋友。
临近期末,幼儿园里正准备孩子们的期末表演考核,那是孩子们的才艺大展演,包括各种儿歌儿舞,故事演讲,各种手工制作。目的是公开幼儿园的教学成果,让家长观看、了解孩子们在学校学有所长,多才多艺,放心把孩子交给幼儿园培养。
杜鹃负责各班的舞蹈排练。她很重视小朋友的这次表演,却让最近发生的事情扰乱了心神。她本来是想重新编排一些更易学、更富儿童趣味的舞蹈,现在却没有更好的灵感。无奈之下,只好模仿以往的舞蹈动作,毫无创新。孩子们早就对这些舞蹈跳得厌烦。可是跳得厌烦偏不是耳熟能详的,杜鹃还得逼着孩子们坚持练习。孩子们在练习过程中很不专心,有的用手指挖着鼻屎;有的掀起衣衫,用手指挠着肚脐窝;有的两只小脚在互相踩揉着;又或者互相打打闹闹。杜鹃实在没有耐性了,敲着桌子大声吼道:“安静下来!安静下来!”孩子们终于安静下来了,瞪大双眼看着他们一向温柔可亲的老师,竟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他们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了,循规蹈矩地学着练习。
可是持续不到十分钟,孩子们又开始了新一阵子的骚乱和老师又一次的斥喝。
杏子还好,她没有让现在所陷的苦境击倒,她是那么坚强,杜鹃对她过分的担忧是多余的。
当然,杏子不可能仍然像过去那样富有活力和拥有美丽了。虽然她还是每天都打扮得很好看,但是她已经明显憔悴了,苍老了,没病却像在病着。的确,她坚强得很,她坚强地在痛苦的事实面前振作起来。事到如今,杏子没有丝毫退缩和放弃之意。她并不认为方石有了妻儿,她与他之间就这样结束了。自己已经是他的人了,杏子誓死也要为自己为肚子里的孩子争取该属于他们的一切。她更疯狂地威逼着方石与其妻子离婚:你方石离也得离,不离也得离,孩子不可能没有爹。
方石在惶恐之中叹着惶恐。他自责自作自受的同时又憎恨杏子不识好歹。方石与妻子秀秀离婚是不可能的事,秀秀是不会轻易离婚的,自己更不愿意抛弃现在拥有的一切。他目前的人生是辉煌幸福的,将来更是前途无量。他憎恨杏子要来毁掉它。方石不是傻子,如果自己离婚了再娶杏子多不划算。杏子唯一的优胜条件是够年轻,除此之外就没有能让方石有利可图了。他不愿意抛下个大西瓜去捡粒小芝麻。要知道方石现在的生意,现在的社会关系无不与妻子秀秀有着不可切割的关系。秀秀娘家的社会关系如同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盘根错节地构成一张庞大的关系网,包括七姑六婆,隔代的表兄姨弟都牵扯到。要是没有丈母娘家那层层叠叠的官儿、腕儿作为强大的后盾,方石就是多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几年间把生意由一棵小苗发展成一棵大树。他早年的一次严重工人伤亡事故也不会轻易就处理掉。而且,在生意中还常常少报盈利逃税。
对杏子的逼婚,方石仍在推三推四。
“哦,我得先想想办法。”
“我会尽快安排好工厂里的事,再回老家跟她办理离婚手续。”
“哎呀,她也不好对付,再给我点时间。”
再不然也只这么说:“我现在手头上没有那么多现金,她要我一次付给她三十万元才肯离。”
方石嘴里是这样骗杏子的,心里又在臭骂杏子太天真,想得美。其实,方石是在想给点钱杏子了事,可是现在看来,杏子是坚决要跟自己结婚了。杏子是不会那么容易罢手的,她迟早会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她一定会逼到自己举手投降。这个女人已经让方石骑虎难下了。
杏子怀孕的事情,杜鹃的男朋友――“乐逍遥”的老板欧维也知道了。
当欧维从杜鹃那儿知道这值得震惊的消息时,表现得相当冷淡。他听了这桩别人的故事,事不关己地说:“是吗?怎么两个都这么笨!”
谁笨?杏子笨呀!做人家小蜜甜有钱拿就好了,还想做什么正室,安什么名分。方石也笨呀!不就是养个小蜜吗,怎么会弄出个“大头佛”来?他让小蜜逼着结婚还是个男人吗?欧维口口声声称杏子小蜜小蜜的,十分轻佻与鄙视,真叫杜鹃受不了。
杜鹃生气地嚷道:“谁小蜜?谁笨?”
欧维轻蔑地说:“杏子不是方石养的小蜜,还能是什么?比妓女高级些。”
杜鹃暴跳如雷,说道:“这么说来你早就知道方石有了妻室,他是在玩弄杏子的感情。”
欧维依然冷冷地说:“什么玩弄感情?杏子不就是在用自己的身体换取方石的财物吗?”
“你……”杜鹃气极了,无法说话了。
“其实,方石没有告诉我他已有妻室,只是我早已猜到。我们都是男人,大家在一起聊起男人跟女人‘那个’就能猜出。你想想,像他那样的年纪这样的事业而又不成家的男人,小镇里除了我欧维,还能找出第二个吗?”欧维最后只能这样向杜鹃解释。
杜鹃从欧维嘴里终于看清了一个男人,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对女性的蔑视,对感情的随便轻率。
杜鹃开始怨恨欧维,既然他早就知道方石的情况,杏子又是他的员工,为什么不拉她一下。杜鹃甚至认为是欧维为了生意上的需要蓄意安排杏子到方石身边,是两个男人为了达到各自的目的把一个女孩子毁了。可是杏子自己也有责任,她并不是未成年人,她对自己所做的事也有判断能力。
杜鹃虽然怨恨欧维,但又不能把他丢在一边,她现在正需要欧维来帮助杏子。杜鹃让欧维想办法了解更多有关方石的情况,试图还能有什么补救。欧维十分痛恨这样的差事,他认为没必要费煞精神去招惹一身麻烦。他想只要方石扔几万块钱给杏子,事情不就了结了吗?但是杜鹃的圣旨他不敢违抗,不得不做一些跟事态进展有关的事情,他必须打探知道方石将如何处置这件事。
方石现在没必要到街上去,更不会上“乐逍遥”。他整天龟缩在工厂里,还怕杏子会找到这儿来。那头杏子有身孕逼婚,这头妻子秀秀守在身边,这让方石惶恐不安。他似乎觉察妻子像是知道了他与杏子的事,又像是她什么都不知道。若果东窗事发,那就真是天塌下来了。
方石不去“乐逍遥”了,欧维跟他自然就没有了生意上的称兄道弟。这样,欧维要找到方石并跟他聊上一席话就难了。有事就必须约他才见得着,可是人家张老板没空,工作忙着哪。方石一听是欧维找他,马上就猜到是杜鹃的鬼主意,他恨不得掐死这个臭丫头,是她让我撞了个头破血流,这笔账还没跟她算呢,竟斗胆使出男朋友来搅事。欧维也知道方石在回避,但是欧维完全没有什么理由硬要人家露面。这关你什么事?欧维自己骂自己。是!是没有理由硬要见到方石,可是杜鹃逼迫得紧。他做梦也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梦见他的鹃儿变成了母夜叉,手持钢叉欲要刺向他心窝,然后就咯咯地笑着化成一缕青烟飘散去了。啊,没了,我的鹃儿!没了,我的美人!欧维惊醒后,决定非要见着方石不可。你方石做了丑事,还害我也下地狱,这回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了。后来,欧维反而觉得很有挑战性,很过瘾。这种斗争如同生意场上的无形械斗。
欧维终于真诚坦荡地向杜鹃保证:鹃儿,事情就交给我办吧,我非为杏子讨回公道不可。他显出一副英雄护美人的架势。但杜鹃的心里始终难受。那又能怎样?方石不离婚,能把他碎尸万段吗?若方石离婚了,岂不是又破坏了他原本和美的家庭,也伤害了另一个女人呀。自己插手这样残忍的事,良心也不好过。事情并不是自己刚开始想到的那么简单了,这当中必定会有个女人得付出代价。最后,杜鹃也显得很为难。
杏子依然哄、骗、骂、威胁着张方石,要他尽快办理离婚,她必须在肚子还没有凸现出来前跟方石结婚。方石在骗着杏子:“快了!快了!我在打电话要她离婚。”
“打电话能让他离婚吗?”
“要不,我忙完这两天的活,回老家去跟她谈谈,尽快把婚离了。”
“谈什么?你必须跟她离!要不然小心我炸了工厂!”杏子疯狂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