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涛急匆匆地赶到了声呐室，朱子亮已经到了，见习副长李兵也到了。目前411艇上的最主要军官都已抵达。按照编制，本来潜艇上还有政委的。可惜于政委父亲突然去世，他回家料理丧事，没能参加这次出海。

“什么情况？”

“报告。发现一个可疑信号。之前从未听到过类似的声音。”二级士官丁小宁报告说。

“第一次接触时间？”周涛又问。

“零时四十五分，方位027，舷侧阵列声呐发现，距离大约20海里。”丁小宁毫不犹豫地回答。

“然后呢？”

“监听了一段时间。始终没有确认信号的性质，于一时十八分失去接触。最后方位104。”丁小宁的回答很精确。

“附近还有其他目标吗？”

“肯定没有。”很确定的答复。

“声音录下来了吗？让我也听一下。”

周涛戴上了耳机。录音机在过滤了背景杂波以后播放出了这个可疑的声音。声音非常轻，即使在无背景杂波的情况下也不太容易听个真切，何况在复杂的环境下。周涛把音响的声音调到最大值，终于听了个明白。声音的距离似乎很远，是一种类似水流的声音，也很有节奏，大约每隔3分钟左右就传来一阵“噗噗”的水流声，每次持续大约20秒左右。

“电脑的分析结论是什么？”电脑是指音响频谱分析器，通过对信号与数据库内的资料对比分析，协助人工判断出声音的性质。

“通过电脑对比，它分析可能是来自海底某个间歇性喷发的现象。”朱子亮补充道。

电脑就是这样，周涛无奈地摇摇头。

“丁小宁，你的意见呢？”

“我认为这是人工的声音。自然界没有这么有节奏的声音。”

周涛低头思索了起来。丁小宁是全舰队第一流的声呐操作手，入伍第一年就参加了舰队比赛，还进入了前三名，令所有的老兵都叹为观止。之后的三年连续都是第一。他在音响搜索判断方面似乎极有天赋，所以能够在复杂的背景噪声中找出可疑信号。他有个绰号叫“阿炳”，不是那个拉二胡的音乐家，而是在电视剧《暗算》里面具有神奇听力的“阿炳”。以他的能力，获得这个称呼名至实归。在对信号的分析上，丁小宁的专业意见必须得到重视，怎么确认信号性质呢？

“走，我们去指挥舱。通过人工描迹来确认一下。”在海图上进行人工描迹操作一直是个很有效很可靠的办法。

潜艇上虽然有两张自动描迹桌，但是有一张在大多数时间内仍使用人工描迹。通过在海图上对舰位和信号方位的标识，非常清楚地看出，这是一个在运动中的信号来源，在约半个小时内移动了大约2.5海里，航向140。

“这肯定不是什么海底的声音，也不是什么鱼类的声音。这就是一艘安装了新型推进系统的潜艇。”周涛、朱子亮、李兵和丁小宁一致这么认为。

“它肯定不是我们已知的型号，使用的是新型推进系统。绝大多数潜艇使用的是螺旋桨，但即使是噪音最小的大倾斜七叶螺旋桨，也无法避免桨叶拍打海水的声音，也会有很轻微的空泡现象，但是这家伙没有。英国人使用的是喷水推进系统，法国也使用了，确实噪音很低，听到的也是水流的声音，不过水声比这个家伙大，而且节奏也快一些。”丁小宁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照这么说，应该是经过改进的喷水推进系统。”李兵说。李兵虽然是见习，但是之前在其他潜艇上服役，尤其擅长的是舰船动力方面。

“丁小宁，如果再次听到这个声音，你能再次逮住它吗？”周涛问道。

“没问题。”

“好。把这个录音带让其他所有的声呐操作手都听几遍熟悉熟悉。我们转向，去找找我们的新朋友。”周涛立即做出了决定。对于一名潜艇的艇长来说，必须保持有适当的好奇心。

从潜艇首部的信号发射器里发出了一个浮标，浮标很快就抵达了水面。三十分钟以后，浮标记录器里早就录好的电文高速传输到经过上空的卫星特殊频道，再转发给在远方的舰队指挥部。

4月9日北京时间01:45绝密发报：411号潜艇收报：南方舰队司令部潜艇活动1.报告4月9日北京时间01:00左右发现异常声呐目标，海军方格cj0265，航

向东南航速5节下潜深度不详。2.证实目标具有异常的，重复一遍，异常的音响特征。异于已知任何潜艇。3.我已转向进行跟踪侦察，估计该潜艇使用了具有独特声响特征的新式推进装

置，相信很有可能将其测定验明。

2时20分。

周涛没有回到艇长室，突发的情况使他睡意全无。他在海图旁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老朱，我刚才又仔细看了一下图，现在脑子里面又产生了一些新的想法。”周涛对朱子亮说。

“你又有什么新的设想了？说来听听。”朱子亮知道，周涛是个头脑十分清醒的人，判断准确，思路清晰。同时他也是个喜欢产生奇思妙想的家伙，在以往的演习中，他的许多鬼主意骗倒了许多对手。现在他考虑许久才发言，一定有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好，老朱你看。这个家伙的航向是140。如果我们把140这个航线延伸向东南，航线的尽头是哪里？是关岛！也就是说，他的最终目标是关岛。”周涛平静地分析着。

“去关岛。那么应该是一艘美国人的潜艇。哦，也不一定。也可能是其他国家去侦察。现在整个西太平洋的潜艇太多了，从纯技术角度来看，谁都有可能去关岛逛逛。”朱子亮说了一半又重新改变了自己的观点。

“那好。我们现在再分析一下这是谁的潜艇。关岛是美国在西太平洋上的一个重要据点，战略位置十分重要，但是有能力去哪里侦察的国家其实是有限的。我认为也就是这几家，我们、日本、韩国、澳大利亚和俄罗斯。我们自己先排除掉，因为我们没有这种推进装置，况且也没有得到相应的通报，这肯定不是我们的船。再看韩国，韩国潜艇的活动范围基本在日本海和黄海，他的首要目标是朝鲜，他去关岛干什么？再说，韩国的潜艇都是欧洲帮他设计的，都是螺旋桨，虽然工艺水平很高，但是韩国人也没有改进重新设计的能力。因此韩国可以排除。

澳大利亚号称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常规潜艇“科林斯”级，其实是瑞典人的设计。如果他去关岛，直接北上就行了，不用绕道走那么远。与关岛相比，他其实更关注印度洋和南中国海，何况音响特征也不对。

俄罗斯会去侦察关岛，在冷战时期就经常这么做。造个新的潜艇对他也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但是俄罗斯会走什么样的航线呢？从海参崴出发去关岛，他必然走宗谷海峡，或者从千岛群岛绕道进入北太平洋。如果从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走，直接就进了北太平洋的深海。但是从北太平洋到关岛，直接南下就可以了，用不着费力先向西南的日本航行，再转向东南走140，这条航线被人发觉的几率太大了，因为一路上都是严密的反潜网。如果我是俄罗斯的指挥官，我甚至会这么干，出海后先向东走，假装去夏威夷，然后突然南下，最后从关岛的东南方向再折回来。虽然路程远点，但这是一条出人意料的线路，缺少反潜兵力。因此，我认为这艘潜艇是俄罗斯的可能几乎没有。”

周涛一口气说了不少，停下来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那么你认为是日本人？”朱子亮提出了疑问。

“日本潜艇的技术进步飞快，他的常规潜艇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好的。如果他造了一艘新的家伙而别人不知道，这是绝对可能的。想想二战时期日本人造的信浓号航母，接到击沉的消息后美国人自己都不相信，还怀疑是不是潜艇艇长谎报战果。虽然日本和美国算是同盟关系，按理说不会去盟友的地盘，但是日本很多人的内心其实不满，希望能有更大的活动空间。虽然他的传统动范围在日本海、黄海、东海，近年甚至到了南海，但是如果去侦察一下关岛，可能性还是很小的。当然，如果去关岛和美国人一起演习训练的可能性比较大。不过，从近几年美日联合演习的情况分析，日本不会只派一艘潜艇去参加，必定还有水面舰艇参与。但是我们没有发现水面目标，而且现在也不是传统的美日联合军演的时间段，所以参加演习的概率也不大。”

“那么美国自己呢？”

“好，我们再看看这条航线的反向延长线是哪里？最远当然是黄海和东海，再向东南是琉球群岛，再下去都是大洋。我们都知道，太平洋的平均深度是4300米，不过琉球群岛东面的海域有几处海水不是很深，海底也很平坦，附近来往的船只也不是很多，比较僻静。从战略核潜艇的部署来看，这其实是一个比较理想的待机海域，一旦爆发战争，根本不需要高弹道发射，一个比较低的弹道，距离一千到二千公里，短时间内就可以命中目标。所以如果是美国的核潜艇，那么一定是从该地区返航的。”周涛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么他难道是战略核潜艇吗？”朱子亮的声音有点颤抖了，似乎是激动的缘故。

“也有可能是伴随掩护的攻击型核潜艇，不过攻击核潜艇的巡航速度没这么慢。总之，美国人的可能最大。但是无论是哪个家伙，是日本还是美国，我们去探索一下都是必须的。”周涛说。

停顿了一下，周涛又继续说下去：“现在我再说一下航线。现在已经快两点半了，从我们转向追踪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还没有找到他。这么做太被动了！我一直在想，跟在那家伙屁股后面搜索是否合适？他的噪音很小，我敢肯定他的实际噪音要比我们411低一些。他的声呐探测水平怎么样？我们不知道。估计至少和我们在一条水平线上。说句不好听的，当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也有极大的可能先发现了我们，他会做相应的机动动作来甩掉我们。可是，既然他的最终目的地我们发现了，我们为什么不能改变航向，绕个圈子高速前进，赶到他的前面守株待兔呢？依照他现在5节的速度，要到关岛还要起码60个小时。我们有充分的时间赶到他的前面。”

“不错，有道理。”朱子亮赞同道。

“所以我现在有一个设想，当然会有一点风险，你听我说一下。”周涛很快地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这个主意不错，风险值得冒。我支持你。”朱子亮也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