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吕洪平的原来的房子其实就是个不大的小土窑，个子高的人进去都得弯腰，没门没窗，里面也没有电，只靠蜡烛维持点光亮。房子靠在山底下，夜里山风总是能钻过缝隙躲到屋子里去避寒。不过两宿的时间吕洪平和美凤已经双双感冒了，吕洪平终日以愧疚的热泪洗面，美凤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无奈再多的劝慰也抚平不了作为父亲自责的心里创伤……

“爸，都是我连累的你，不然就算冯玉芝再不好也挨不着饿受不着冻。”

“傻孩子，你咋说这样的傻话呢？你这样说爸心里更难受。是爸没能耐连累你呀！”

“好了，那咱都不说了！爸，我去给你买药吧！”

吕洪平一把拉住欲要起身的美凤，“别买了，爸身子骨硬，挺挺就过去了！”

“不行，不吃药咋行？你得赶快好起来，要不我这心里没个底。没事爸，你不用担心钱的事，我先去白一彤那借点，以后我打工挣了钱再还她就是了。”

美凤走后吕洪平披着大被坐起来，狼狈地抠着沾在饭盆上的生硬米粒往嘴里送。

自从带着美凤回到这里父女俩就没吃过一顿饱饭呢，冯玉芝不仅带走了所有的钱卖了房子和地还把能换钱的东西早就折腾一空了。留给他们父女俩的就只有那少半袋大米和几个破旧的空盆。爷俩为了不在这寒冬腊月里肚腹空空就上顿下顿地煮粥吃，即便如此也没喝个饱。吕洪平总是以自己在坑上躺着不饿为由让美凤多吃点，而美凤则总是以自己得保持身材为由让吕洪平多吃点。

结果总是有人饿的去抠沾在盆上的米粒舔那点余留的冷米汤，就算这样小土窑里也常有父女俩互相安慰的欢笑声……

“洪平你们爷俩就吃这个呢？”

“三姐？”吕洪平太顾专注那盆上的米粒了连面前什么时候站个人都不知道，突然听见声音他还很吃惊呢，“三姐，你咋来了？啥时候来的？”

“走，上姐那去！”女人说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洪平啊，你说你咋就傻这样呢？姐当初啊就担心你们爷俩被那冯玉芝给算计了，可这还怕啥来啥……”

吕洪平憨憨一笑，“姐，你别哭。我和凤都不老不小的有两手都能挣饭吃！等过几天我好点就把这房子收拾收拾，没事！现在凤都长这么大了我还怕个啥？”

“吕洪平！你要还把我当姐还把我当干妈的闺女你就给我下地！我要是眼瞅着你们爷俩这样过日子干妈在地下都得寒心！不为别的，就为报我干妈那个恩我也不能看你们爷俩受这个罪！美凤！对了美凤呢？”

“她去给我买药了，姐要不你先回去吧，等孩子回来我和她说说。”

“回啥回？这事就听我的了！要等我也在这等着。”

“三姐！”

“啥都甭说了！姐要早知道你们的事压根就不能让你们爷俩搬这来受这个罪！你躺着吧，我给你做点吃的去。”

“哎！得了，你别忙了三姐！”

“洪平啊不是当姐的说你，美凤都是大姑娘了你咋还能让她住这没挨没靠的房子呢？你呀你，五十岁的人了一点主意也没有！当初你要是听姐的话给孩子找个稳当的人家何苦受今儿这份罪？这回呀说啥你也得听姐的……”

天阴冷阴冷的，还夹杂着星星点点的小雪花，也算是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吧。美凤并没有去找白一彤而是等在通往县城的公共汽车站，这里的车次很少一天只有两班。等车的人也不多，美凤手里紧紧握着那支心爱的手机眼睁睁地看着汽车始出站台，售票员扯着嗓子叫，“有没有去县城的了？这是最后一班车了！有没有去县城的？没有走了！”

汽车随着关车门的声音缓缓启动，美凤像大梦初醒一样疯狂地追跑在车后摆手，“等一下，等等……！”

车很机灵，听见声音就停下了，售票员沉着脸抱怨，“快点快点！刚才叫了你那么半天你也不上车，这会儿车走了你才想起来！真是的，也不老不小的出门咋连这点事都不知道？……”

到了县城美凤找个柜台把手机卖了，钱拿到手她依旧原地不动地站在那盯着自己那支摆到柜台里的手机。

柜台后面的人左一遍右一遍地打量她，“怎么卖后悔了？”

美凤忙着摆手又摇头地否认，“哦，没有，没有！”

“看你好舍不得的样子，如果卖后悔了你现在还可以拿回去！我们不占你这个便宜！”

冬季的天本来黑的就早，再加上有点阴还不到四点天就黑沉沉的了。

美凤失魂落魄地下了公共汽车，艰难地抬着脚往村里走。她从未觉得脚步这样沉重过，那股青春特有的激情似乎也被浓浓阴雾给笼罩住了。

走着走着，一阵刺耳的汽车鸣笛声灌入耳帘，接着亮晃晃的两束光直扑到她脸上，她本能地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别遮了，上车吧！”车灯伴着熟悉的声音熄灭。

“卖了多少钱？”刚坐到车上胡超就这样劈头盖脸地问了一句。

美凤一惊，“什么卖了多少钱？”

“别糊弄我了，你说这个时候你身上还有什么能换钱的东西？”

“别挖苦我！”

“我这是关心你！凤，你这样让我太伤心了，有什么需要你完全可以和我说一声嘛，可你倒好把我当个陌生人一样！宁可卖手机也不和我开口！”

美凤没有理会他说什么，绷着脸问：“她拿着钱跑了的事你也知道了？”

“今天早上刚听说！这不知道了就忙着来看你了吗？有啥需要的没？”

“胡超，那钱的事我想跟你说说。”

“说什么呀，那是给你的彩礼钱被她卷跑也不是你乐意的，我不会怪你的。”